“我们两个惊魂未定,把儿子拖到了床上,我试图叫他醒来,但是怎么也叫不醒,我也不敢把他送到医院,这时候我发觉事情大了,儿子可能被砸出事了,如果警方介入调查,秀娟或许会被判个意外杀人。”
“我想着,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借着这个机会,真的把儿子给杀死吧,我受够他了。”
“秀娟不舍得,一直默默抹眼泪,我没和她多说,打算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正好儿子写了这份计划,我觉得很好,尤其是用蛇这一条,如果是被蛇咬死,人们一定会以为是意外,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和你说的一样了,”郑梧桐抬头望向桑落,“我混到这个级别,去过很多场所,我一下子就想到哪里有蛇,但是我不能直接就这么去,想了一会之后,我去了一个窑子,那地方在一个很大的地下室里,虽然外表破落,但里面的消费可不低。”
“在窑子买了枪和头套之后,我怕身高暴露自己,于是我又到一个还开着的小卖铺买了十双鞋垫,全都塞到了鞋里,然后我努力穿上鞋,去了野味店,跟踪老板进了屋,拿到了蛇。”
“最后我提着铁笼子回家,儿子依然在昏迷,秀娟依然在哭,看清我手里的东西以后,她哭得更厉害了,不过她没有阻拦,默认了我的行动,我把儿子的衣服脱掉,给他盖上被子,伪装成一副在睡觉的样子。”
“我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打开铁笼子的门,让蛇钻进去,最后小心地关上了门,只要过了今夜,一切就都解决了。”
“第二天,也就是31号的早上,我打开门缝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很正常,明显没事,我觉得很奇怪,但是也不敢冒险进屋看,只好又关上了门,希望等我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儿子已经死了。”
“晚上八点,我和秀娟下班回家,今天我们一整天都在上课,没课的时候也尽量和同事们待在一起,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我们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我打开儿子卧室的门,我们两人都吓坏了——儿子
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了,而且他对着我们笑笑,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我非常心虚,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和儿子聊天,这时候我就听到外面传来哭嚎声。”
“我出去一看,是隔壁的聂雨在家门口哭,据邻居们说,他的老婆孩子都死了,是被毒蛇咬死的。”
“我心里一凉,知道这次完蛋了,想杀的人没杀掉,却杀死了两个完全无辜的人,我心里很害怕,也很纳闷,蛇是怎么跑过去的呢?后来我在儿子的卧室找到了那个洞,又连夜买水泥堵住了这个洞,只求警方千万别查到我们头上来。”
“最后我想起用过的枪和头套,这两样东西还在我床底下,我用一整夜的时间把它们埋到了儿子提过的坟头里,这样万一日后事发,还可以把事情推到儿子身上。”
说完之后,郑梧桐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捂住脸:“我也不想这样的,本来我是杀自己的儿子,谁想到隔壁的母女会死呢?老天爷真是耍我,为什么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桑落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有些耳熟,是了,她想起来了,她和谢灵儿一起走访春茶巷的时候,听到街坊邻居们聊天,其中有个人说过一句“为什么死的是何桃花呢”,这句话让桑落格外警觉,她当时就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就是凶手,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当时说这句话的人,就是郑梧桐。
末了,郑梧桐还是在自顾自地叹息:“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一步呢?我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了,只要蛇咬死我儿子,我们家就会当成意外处理,根本就不会惊动警方,可是偏偏墙上有个该死的洞!偏偏蛇从那个该死的洞钻了过去,偏偏聂雨又报了警!”
“如果不是这个洞,如果我挑蛇的时候再小心一点,挑一条北方的毒蛇,那我根本不会被发现……”
第38章毒蛇杀人案(完)很像,对吧?……
桑落手持着笔,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凶手的想法,他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只会觉得这次运气不好,如果能重来一次,绝对不会被警方抓住。
案子终于结束了,几天的加班也算是有了结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案件的相关人员最后一次被叫到了警局。
作为受害者的家属,聂雨第一个知道了案子的结果,听到桑落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他立马就崩溃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撕心裂肺地吼着:
“真是畜生啊!郑梧桐这个畜生,他们家自己的事,竟然连累了我的老婆孩子,我的老婆何其无辜?夭夭她还不到一岁啊!是我没用,没能早点带她们搬走,如果我们早点搬走,这一切就不会发生,都怪我……”
桑落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一刻她忽然从小说走到了现实当中,她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一名刑警,她面对的不是推理游戏,而是一个个真实的家庭,每当有一个人受害,就有一个家庭破碎,刑警这个身份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责任。
在调查这起案件的时候,出于种种原因,桑落一开始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聂雨,忽视了郑梧桐一家,这也导致她前期一直没有收获,再想起“alwaysthehusband”这句话,她心里一动,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以现有的证据为主,不要被刻板印象迷惑。
那一天聂雨在警局哭了很久很久,面对巨大的悲痛,谢灵儿和袁小虎都站在一边束手无策,他们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聂雨一直跪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具石像。
另一头,郑龙门也在医生的准许下暂时离开了医院,医生反复观察了他的情况,发现他的间歇性精神病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才会发作,过去的一年,是郑梧桐夫妇屡次拿高考复读的事情刺激他,郑龙门才会多次发作。
医生判断他只要脱离父母的控制,病情就会好转许多,再配合药物治疗,以后有可能保持一个稳定的精神状态,回归正常生活。
在接待室里,桑落缓缓地说出了真相,袁小虎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生怕郑龙门暴起伤人,但郑龙门没有,他咬住了牙,生生地把自己的一颗后槽牙咬碎了:
“我这一生,每一天都在听他们的话,每天低着头挨训,一句都不敢顶嘴,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是他们害的,现在我生病了,他们居然就想杀了我?我的父母,居然就是这样的人?”
桑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袁小虎的陪伴下她把郑龙门送回了精神病院,未来他还需要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直到病情稳定才能出院。
李秀娟作为郑梧桐的帮凶,也犯了故意杀人罪,已经被关押候审,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脸上写满了恐慌,对于她这种注重体面的人来说,落到这个地步,恐怕比死还难受。
下班后三人又约好一起吃晚饭,虽然这起案子有些沉重,但破案了毕竟是好事一件,他们还是决定小小庆祝一下。
五楼的走廊上,马识途看着三个人结伴离去的身影,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堵,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廖关天从办公室出来了,这次他没有冷漠离开,反而站在了走廊的窗边,和马识途一起看着那三个新人。
“很像,对吧?”廖关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马识途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毒蛇的案子破了,连破两起杀人案,你们的进步不小啊,”廖关天若有所思地说,“这次又是那个叫桑落的小女警破的吗?”
他已经和袁小虎、谢灵儿两人相处了一年,知道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