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认识,那你是有遗愿未了,需要找个活人帮你了却心愿后才……才能去投胎?——都有鬼了,应该也有投胎的事吧?——还是你有什么大仇未报?想让我帮你报仇?可是这方面的事我完全不懂,需不需要我去帮你找个道士或是和尚?”
她从未经历过灵异事件,电视剧也看得不多,对与鬼有关的传说所知甚少,一时只能想到这两种选项。
鬼认真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凄然。
“你别这样,我不是要驱鬼,只是觉得,你一个鬼一直在人间晃也不是个办法……哎……”
鬼向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
“起来。大白天……大白天的就算别人都看不见你,我这个姿势看起来也很奇怪啊。”
“在外面站太久,没力气了。”鬼的手臂又紧了紧,声音闷闷的,嘴唇贴着她的脖子说。
“你不早说,走走,先回屋。”
冷掉的培根又重新煎了一遍,暗红色的肉片油滋滋地翘起了边。
蒲早坐在桌旁看着面前的盘子:“这不会是那种,看着是饭吃完后发现自己吃的是泥巴或香灰的饭吧?”
鬼笑了笑,把筷子分给她,自己夹了根芦笋送进嘴里。
饭是真的饭,且味道很不错。蛋煎得恰到好处,咬开后有淡淡的流黄。是蒲早最喜欢吃的那种。
“好吃吗?”鬼说。
“嗯。”蒲早点了点头,看着他的吃相。
挺正常,和活人一样。
“可能因为我死的时候是全尸,如果脑袋掉了,估计就要端着碗往肚子里倒了。”鬼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主动说。
蒲早笑:“不记得是怎么死的了,那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鬼摇头。
“喝过孟婆汤了吗?”
鬼抬眼看她。
“不对,好像喝过孟婆汤就是要去投胎了。”蒲早皱了皱眉。
这人死了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也没个准信,怎么说怎么有。
“那你有什么打算?”
“杀几个人。”
蒲早愣了愣。
一直少言寡语、从见到后表现得可以称作温驯的鬼此刻眼中盈满了愤怒。那愤怒却不是亟待爆发的烈焰,而是冰冷的。似是他要杀的不是人,只是恼人的虫豸;他想毁灭的不只是愤怒的对象,而是令他厌烦憎恶着的整个世界。
蒲早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
鬼起身走过来,抓住蒲早坐的椅子的扶手,让她转向自己。他蹲在她身前,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别害怕,我说说的。”鬼拉起蒲早的左手,放在自己脸上。
蒲早看着鬼。
他好年轻啊。
记忆缺失的感觉像失了根的植物,没着没落,每一步都踩不到实处。这种迷惑又空虚的怪异感蒲早至今也没能完全习惯。所幸她还知道自己是谁,查过银行账户后确认暂时生活无虞,再加上医生告知会慢慢康复,所以努力适应了下来。
如果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呢?
一个前尘往事皆忘、连自己名字都不晓得的存在也算是存在吗?
天地间孤零零的一只魂,游荡在看不到他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