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问背着陈安道走上了最后一阶台阶。
踩雪的声音沙沙似碎叶,叫姚垣慕想起三年前的秋天。杨心问左右看了看,最后眯眼看向了门槛边一坐一站的两人,半晌评价道:“你们还真没什么变化。”
一桌,一椅,一树,一池塘。眼前的一切当真与三年前没有半分差别。
姚垣慕的眼前霎时朦胧一片,豆大的泪滴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他“啊”“啊”了两声,却没说出话来。
其他人叫他吓了一跳,连半梦半醒的陈安道都微微掀起了眼皮,
姚垣慕几乎是踉跄地走了过来,激动得像寻回了被拐走的娃儿的母亲。
杨心问便见这么个圆滚滚的秤砣朝自己横冲直撞而来,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最后挺着腰硬是顶住了,没被对方直接撞下山去。
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这秤砣还不太干净,扑在他身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声还震天响,彻底把陈安道给惊醒了。
陈安道挣动了两下叫杨心问把他放下。
“你……”杨心问放下了陈安道,但姚垣慕还没放过他,鼻涕眼泪也就算了,口水都他大爷的流了不少。
杨心问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到头,他寻思他俩也没什么深情厚谊,自己不就是救过对方那么一两次吗,这人到底哭个什么劲儿?
他冷了脸,刚要提溜着姚垣慕的后领把人扯开,就听姚垣慕“哇啊”的一声哭道:“大哥啊……大哥……我、我看着你长这么大,你可终于醒了!”
杨心问:“……”
杨心问:你是我家亲戚吗?
“一、一开始……你才这么小一点……师兄不让旁人碰你,我就只能跟你说说话。”姚垣慕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叫杨心问重温自己十三岁时的身高,“后来长大了、嗝——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我就每天盼着你醒——”
杨心问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把他一手带大的奶娘。
“那天杀的叶珉还把你偷走了!”姚垣慕说到激愤时还跺了跺脚,“都是我没看好……呜呜……”
杨心问:“行了行了,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别自责了,多亏你救我回来,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姚垣慕还在抽抽搭搭的,但又很识时务地让到了一边,给后面在那造作地清嗓子的李正德让出了路。
李正德迈着四方步,时隔三年多地冲杨心问摆出师父的架势:“醒了。”
杨心问抬眼看他:“嗯。”
“不错。”李正德欣慰道,“我当时便觉得你会大有所为,绝不会被区区一个幻境困住的。”
杨心问扭头问陈安道:“真的吗?”
陈安道默不作声地看着李正德。
姚垣慕抹着泪说:“师父说、说师兄得了失心疯,天天抱着个死人不撒手……”
李正德霎时面如菜色:“你……你干嘛啊……”
“哦。”杨心问的“哦”字又长又转调,高低起落得很有层次,“失心疯。”
他朝李正德走近一步。
李正德心虚地后退。
“死人。”
他再进,李正德再退,眼珠子乱转得不知该看哪里好。
杨心问把李正德逼到了门边,随即扭头朝着陈安道粲然一笑:“真的假的,师兄你天天抱着我不撒手啊。”
陈安道脸一红,讷讷道:“是你说要我日日抱着你……”
“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说,你就不抱我了?”杨心问无理取闹,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又正过头看李正德,“都怪你挑拨离间。”
李正德愕然地指了指自己:“我什么?”
“行了,都不要闹了。”陈安道轻轻推了推姚垣慕的背,“三师弟一人备下了年夜饭,我们还未谢过他。”
姚垣慕泪痕还没干,鼻孔里还冒着鼻涕泡,闻言不好意思地绞起了手指:“应、应应应该的……大家快进去吧……我担心菜都让明火诀烧干了。”
轻居观后面临时搭了个小亭子,做工不太好,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端靠灵力撑着。中间摆着桌,就是桃花树下的那副桌椅,多添了一个石墩,桌上摆着六菜一汤,红烧鱼、小葱豆腐、四喜丸子、清蒸鲈鱼、糖醋藕丸、烧鸡块、排骨汤,都是杨心问从前在镇上经常瞧见的,在雾淩峰上倒从未见过。
“都是我奶奶教的……”姚垣慕见杨心问盯着菜不说话,忙解释道,“很好吃的,下饭!”
杨心问这才想起来了此事:“说来你如今是临渊宗的正式弟子,过年是能回家的,你怎么不回去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