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为他人考虑,言子邑脑中猛地浮起一事,开口道:
“荀大夫,你在胡卿言身边那么久?是不是明面上要做一些显得为他考虑的事来取得他的信任?”
“这是自然。”
“比方说?”
“疑之所疑。”
他朝暮色中探了一眼:
“在下曾经力劝‘胡帅’想方设法将五公主这门赐婚做定,其实纵观陛下行事,他胡卿言是不是五公主的夫婿,于大局并无阻碍。但……”荀衡右眉微拢,“胡卿言不一样,我当时提起的时候,他便怔住了……”
“不一样?”
荀衡笑着摇了摇头,眼神落在言子邑身上:
“我隐约察觉到,洛城同王妃的婚事之‘久悬未决’,一直横亘在他心里,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担心五公主一事会蹈其覆辙,我只是把他心底的隐忧挑在明面上,若说这之前他对我尚有些疑虑……之后便真引我为知己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笑容逐渐隐去,言子邑听老秦和邢昭说过,胡卿言之于荀衡,恩义情仇也不是那么界限分明。
荀衡的话她有些明白了——
这是一种潜意识。
“他下面会去找谁?”
靳则聿的问话一刹那打上来。
或许他有没有可能来找……
觉得这个念头有点荒诞,言子邑轻轻摇了摇头。
第92章言淮我愿以此立诚
言府空寂无人,白门楼事出,从洛城跟来的仆从已削了一半,府里透出一种异样的安静。
自三皇子一事之后,因怕他言氏一族降而复叛,京中商榷,提议洛城质一子,当时仍在鸿庆年间,谁都未曾想到,一向软熟和同的言府二公子提出代兄入京随侍,成帝称帝后,才放其归——劝其父入京。
朝中有谏言,请成帝效魏武帝之法,结姻亲,赐言府一公主,以安远人之心,后又不了了之。因鉴于张绣儿媳错着一件红衣,被武帝赐死一事,京中等闲不敢来议亲,言淮的婚事左右是被耽搁了。
常年孤身,不惯点灯。
本该空置的圈椅上,赫然坐了一个人,恍惚间觉得是一个梦,但来人执壶的手腕一转,茶水注入杯盏的声响如同灌顶,便知不是梦。
从“质子”到礼部侍郎,从洛城到这首善之区,再到父兄如今羁押在署,言府福祸不明——
言淮已练就了波澜不惊的本事。
但暗中此人轮廓渐晰,还是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月光从窗户斜倚进来,只限在他的鬓侧,是华发才有的那种银白。
这让言淮有些不可置信:
“你……”
胡卿言在暗中拉动衣襟。
一把短刃从那衣襟里面拔出,又见他慢慢起身,侧坐在他的床边。
闷钝一声,刀刃埋在床侧的木条上,牢牢地钉在那里。
言淮看了一眼刀,依着月光显得雪亮。
接着一笑:
“吓我倒不要用刀。”
胡卿言也笑了,
“你还是老样子,”
说罢伸出两指,来回抚着那刀柄,眼神聚在那刃上:
“我也是做做样子。”
“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