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句话,胡卿言已明白他的意思。
他与邢昭,这些年的渊源纠葛,虽非友人,却有这般默契。
胡卿言仍思乘隙脱身,虽无一战之备,却知阵前不能输气势,高声道:
“走马比射,你可是当着全京城的人输给了我!”
邢昭把身上的佩剑丢给了从人,接着把弓箭也从马上摘下来,只袖底一把薄刃突然闪了出来。
这把薄刃的气息却异常,远处有些兵士已“惊魂刃”地喊了起来。
胡卿言眯着眼睛,也看到了他手中闪着细光的刀刃。
久违的笑爬在他的脸上,
“这是?”
邢昭拧着眉,眼神落向高台之上的胡卿言,语中透着一种坚定:
“秋猎那日,你说——近身搏杀,护着陛下从漳河岭出来,杀那最后十五人,只用了半刻……”
胡卿言抿唇。
来时刘烈说,南都是靳则聿的福地,他想了想,若论他的福地,便是彰河岭。
朝中总有人讥他胡卿言是媚上,其实彰河岭孤身救驾一途,胡卿言就没有多说一句话,成帝神智昏昏,口里只反复问一句话:“今日是否能走得出此地?”胡卿言抿紧嘴唇,硬是不肯答他这句话,成帝便有些恼。要渡彰河之时,后头杀声围绕,前面忽然又来人堵住了去路,陛下抬首看了那些人一眼,把同样的话再问了一遍,胡卿言当时已抱死念,也顾不得安抚这九五之尊,只将他摔在地上,从胸口掏出他的那把
短刃,“陛下有问这个力气,不若给我应付掉几个。”
他自己也未曾想,杀这十五人,竟然只用了半刻。
如何杀的,刀从哪里行过,又有几刀进了自己的皮肉,全无半点知觉。
他只知道那是他人生中最疯最厉的时刻,那一刻天地同力,可堪称神助。
他胡卿言虽未经过诸多年岁。
人生的绝境却有诸多。
若说洛城之事,是胡卿言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彰河岭便是他的涅槃处。
他从此处生了一种对绝处逢生的笃信。
怎么也没料到的是——
这个节骨眼上,他却乱了。
或许神助不可琢磨,老天爷不给,你不能抢。
只有经过磨洗的定力才可依靠。
只这一刹,他脑中浮起靳则聿的面孔。
目光一掠。
所及之处。
邢昭身后,早已布开一长列齐整的队伍,在嘈杂的乱局中,却静若处子。中间立着一个人,此时透出的静势和威势,甚至无需动用目力去分辨。
同他脑中的面孔重叠了。
他甚至能看到靳则聿此刻望着他的目光。
“胡帅可记得洛城当日,你于城上问我的话?”
“忘了。”
“当日是你于城上问我,提的条件是若你赢了,放你的人走。”
胡卿言抬眼,眼神和目光变了。
或许是邢昭的步步紧逼。
或许是靳则聿的出现。
不知什么搔到了他的敏感处,血性渐渐地取代了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