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须发在风中飘着,呼吸声沉重,像极了一头晚年且发狂的猛虎。
王贲又上前拍了拍家父的后背,安抚着这头“猛虎”,低声道:“改天一定向李斯讨回来。”
闻言,愤怒之后的王翦放缓了呼吸,而后就连神情也平静了下来,他伸手抓住儿子的手臂,看着已两鬓微霜的儿子道:“但凡公子扶苏需要什么,你都给送去,哪怕是给李斯一个情面。”
王贲颔首道:“父亲放心。”
王翦又低声道:“现在给李斯的情面,将来还须公子帮我们王家要回来,给公子扶苏做事,公子向来是给厚报的,就像是敬业县的村民。”
言罢,王翦拄着拐杖离开了府邸。
王贲何止两鬓微霜,就连下巴的短须都已是大片白,父亲是在说公子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为公子效忠定然能够得到厚报。
看着老父亲的背影,王贲愣在原地,父亲的年纪是越来越老了,父亲的双眼也越发浑浊了,可父亲的心却越发明亮了。
父亲早就看明白了咸阳形势,王贲也这才惊觉,当初在修咸阳桥时公子的赏赐从来不会吝啬。
当时也只是觉得公子还年轻,赏赐得有些过分了。
但回头再看整个敬业渠的建设,这些年以来的一桩桩事,在王贲回忆中一次次闪过。
公子扶苏是一个很尊重规矩的人,起初以为是公子为了拉拢以李斯为首的法家一系的人才会如此。
可在家父看来,恰恰相反。
正因公子扶苏如此,才会有李斯那样的人拥护公子。
那是十万石粮食呀,还是在始皇帝见证下的约定,若没有始皇帝见证,家父也不敢与李斯做这么大的承诺。
如此说来,始皇帝也是希望河渠的建成。
王贲看着家父坐上了回频阳的车驾,对身边的人道:“再给公子扶苏送十万石粮食,就说是王家代丞相送的。”
家中的仆从急急忙忙去办事了。
潼关,扶苏又得到了十万石粮草,王家的家仆将粮食送到了,并且还留下了一句话,是他们家代替丞相李斯送的。
听着田安的讲述,扶苏疑惑,大抵是丞相与王老将军在怄气?
不过,扶苏也不再多想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为了关中的大事业拿出粮食前来驰援,输送粮草。
扶苏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拒绝呢。
“老师知道我肯定会缺粮食,本来我自以为咬一咬牙,靠着敬业县与周边各县的供给,哪怕是吃得差一些,只要不饿死就能挺过去的。”
扶苏又感慨一叹:“唉,老师与王老将军煞费苦心了。”
王老将军的意思很清楚,他王家不缺这二十万石粮食,也不用借他李斯的脸面,先前的十万石不用公子扶苏还了,但李斯还欠王家十万石粮食。
若一开始就要送公子扶苏,哪怕是二十万石,他王家也出得起。
但你李斯的那一份要另算,并且与公子扶苏无关。
大抵如此……
两个都是道行高深的老狐狸。
粮食送就送了,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若不接受反倒是浪费了长辈们的用心良苦。
正值农忙时节的时候,扶苏就清闲了下来,闲着无事就在自己的屋前摆着好几个沙盘,其中一个最大的沙盘就是整个渭南郡的布局,一个个小沙盘就是一个个的县。
现在扶苏正在摆放着潼关未来的模样,古来时有一个说法,没有潼关就没有秦汉唐。
在潼关边上,还有一条小道,那是一条仅容一车一马通行的小道,有着如同函谷关一样的天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