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偷猎者们做完了简单的处理后,胡光阳的手随意搭在旧皮卡的蒙着黑色篷布的车斗上,准备把鞋子里杠脚的石头抖出来。
而就在他靠上车斗时,这张老旧的皮卡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这动静惊到了其中被关押的动物们,它们发出了声声的吠叫与嘶鸣。
胡光阳吓了一跳,本就是单腿站立的他,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的他下意识扯住了篷布,好悬没跌到地上,头顶的动静让动物们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叫声。
偷猎者们自然听到了,但除了已经意识不清的王强,剩下的几个酒囊饭袋为了保命压根不敢乱动——越激动,蛇毒蔓延的速度会越快。
于是,三人小声商议后,闭上了眼睛——反正他们只是马仔,到时候把责任都推给刘华实,死无对证,那些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一旁的村干部们皱着眉,在老支书的带领下来到了皮卡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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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了片刻,这位老人解开了捆住篷布的绳子,“刷——”的一声后,象征着偷猎者们犯下累累罪行的证据,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同伴的血液与残骸间,一双双满含仇恨的眼睛透过笼子刺向了在场的众人,混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浓郁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都别开了头。
没有一个人敢跟这些可怜的动物对视,“畜生!”老支书啐了口唾沫,那只捏着篷布的手都在颤抖,他剧烈地喘息着,见状,胡光阳赶紧把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搀扶到了一边。
这时,一位身着红灰冲锋衣,拎着大包小包,杵着登山杖的中年女人三步并作两步,从岩壁上跳了下来,直直迎上了胡光阳两人。
她就是柳妆,48岁,华科院云省动物研究所一级教授,研究所最有希望冲击院士称号的蛇类专家。
这位风火性的教授,今天本来是带着助手记录林河村一带,西南眼镜蛇大致的种群数据的。
可在她听说有人被眼镜王蛇咬伤后,不愿看到人蛇矛盾加剧的她,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从雨林边缘一路狂奔,冲到了村口——唯恐眼镜王蛇真的咬死了人,蛇也落个被打死的下场。
于是,焦急的柳妆甚至没站定,就把大包小包的研究器材放到了地上,雷厉风行地取出了两个干冰保温箱。
“老支书!我听老四说有人被眼镜王蛇咬了?人在哪?”我这儿就六组血清,不知道够不够救人?”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就出现了三个穿着同款冲锋衣,面色潮红,沾了一身白绿苍耳的研究员与气喘吁吁的钱老四。
他们喘着粗气,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来到众人面前,断断续续地跟几位村干部问好。
“救什么救!”这位险些被气得犯了心脏病的老人已经改了主意,最是痛恨偷猎者的他恨不得让这群败类立刻去死。
“那条过山峰咬的好!就该咬死!”面对一头雾水的研究员们,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示意他们看向车斗上锈迹斑斑的一个个铁笼。
柳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有任何一个热爱动物的的研究员能接受这样的画面,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脏话,她沉默地看了看手里放置着血清还冒着寒气的保温箱。
“老支书,话不能这么说,”柳妆叹了口气,“他们不是好东西,但我们没那个权力,该救还得救,至于以后,审判他们是公安机关的事。我们都是证人,他们跑不掉的!”
说完,柳妆取出了四组血清,叫停了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给偷猎者几拳的助手们,“冯风、周洲、楚涵别骂了,过来帮把手!”
几个助手不情不愿地上前给偷猎者注射血清,他们没有眼镜王蛇血清,用的是眼镜蛇血清配合银环蛇血清——这是目前国内治疗眼镜王蛇咬伤最佳的治疗方式。
“不知道有没有用,哎,那么大的排毒量……”
柳妆看着几人身上的瘢痕,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担心偷猎者,她担心的是咬死了偷猎者的蛇会不会被人们痛恨,以林河村的人未来会不会更加排斥蛇……
助手们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们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强打起精神的他们宽慰着柳妆,也宽慰着自己。
“没事,柳老师,他们这是罪有应得”。
与此同时,一旁村干部们也围住了老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这个把村子从贫困村,发展到如今小有名气的研究基地的老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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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支书,咱犯不着生这气,您这么德高望重的人,跟他们这些败类有什么好计较的……”胡光阳也跟着劝。
老支书重重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撸起了裤角“你们以为我这腿怎么瘸的?”布满刀痕的畸形右腿露在了空气中。
对着面前震惊的年轻人们,老人讲述起了往事。
“当年我做护林员的时候,他们想杀一头老虎,我记得那头老虎是从马戏团里救出来的,最亲人,巡逻的时候还会陪着我,我们感情很好……”
说到这儿,老人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他抹了把脸,接着说:“那天,我听到了枪声,想救它,但是被那群人发现了,他们架住了我,用柴刀打断了我的腿,还想杀了我,那头老虎看见我受伤,生生挣扎开了,”
回想起当日情形的老人突然顿住了,陷入幻觉的他颤抖着手,抚摸着面前根本不存在的老虎“它咬死了两个人,带着我跑走了,但是它伤得太重了……我没救活它……我,把它葬在了后山……”
说到这儿,这位坚强的老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他从胸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大小染血的虎皮,抖着声音向众人介绍虎皮的来历:“这是我爬回去从那群人手里抢回来的……这是琪琪留给我的!它留给我……怎么能被那群畜生偷走!”
紧紧攥住这块虎皮,老支书把它放到了心口,这位强硬了一辈子的老人涕泗横流,在场的人无一不为之动容。
十分钟后,轰鸣的警笛声响彻云霄,救护车跟着警车一齐来到了林河村。
看了看哀戚的村干部们,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研究员们,最后看了看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偷猎者们,干警们与医护人员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兵分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