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质上,萧竹月依旧是那贪婪卑鄙的次子。
“他心里清楚,老皇帝不会把皇位留给他。”顾回舟轻抿一口茶,是与密信一同从京城送来的,味道尚可。
“所以才这般急切想做出点事情来,”顾回舟挑眉,“朕甚至在想,他接连败两座城池给朕,莫不是想把老皇帝直接气死,不给储君回宫的机会。”
“噗嗤”,遥如意脸上挂着笑,然在顾回舟看过来是他板住脸,“陛下多虑,自然是陛下打下来的。”
“呵,”顾回舟忍俊不禁,他倒是会说话。
韩季青微微勾起嘴角,但也就是一瞬,“陛下可有皇长子的下落?”
顾回舟想了想,朱砂串儿拿在手里把玩,“哗啦啦——”
“十五十六在查,线索甚少。”
“是啊,二三十年的旧闻,怎能轻易找到。”韩季青沉默,若不是自百里府中找出这么多密信,他们现在都不知箫国竟还有一位皇长子。
“萧竹月可知他头上还有一位皇兄?”
“暂且不知,”顾回舟身子向后靠,“长公主在萧国国都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势力多半有老皇帝的暗自推波,势力最后要交给谁,萧竹月不该没想过这件事。”
就好似如今,那些势力会眼睁睁看着萧竹月把人囚禁?
他看未必。
局势又变得明朗,韩季青心底总算不似前几日那般烦闷,他端起桌面上的热茶,直直跪下,“臣!多谢陛下!”
“臣自知因臣心中烦闷给陛下添了不少顾虑,是臣的错。陛下愿念着昔日情分为臣谋划,臣甚至感激,几日前臣饮酒失了神智,便今日以茶代酒,敬陛下!”
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韩季青仍跪在地上。
顾回舟也喝光了茶,见人还不起身,他挑眉,“还跪着做什么?”
“臣对陛下跪应当应分。”
懒得理他,谁膝盖疼谁心里清楚。如今正事聊完了顾回舟也不打算在这儿待着,他牵起一旁看热闹的某只蘑菇,“回去了。”
就让他这么跪着?遥如意错愕。
“嗯,回去了。”
直到身后响起帘子扇动的响声,韩季青才无奈苦笑起身,他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再次举杯,这次不敬皇帝,敬他兄弟顾回舟。
若是旁人,如何会管敌国公主的死活。
半晌,帐内的灯熄灭了,韩季青亦撩起帘子出去,寒风呼啸声在帘子撩起时响了一瞬,像一只准备随时肆虐这片土地的野兽。
在无人注意时将这处江山吞之入腹。
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寺同样让人心底不安。
山顶悬崖处树叶凋零,隐隐见了雪迹。
雾源手边是没处理完的草药,他也不着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长叹口气,然后松懈了身子躺在身后的大石头上,他无声念叨,“回去当皇帝哪有在山上做和尚来得快活。”
“雾源、无缘……贫僧和那皇位就没缘分,何苦再找我回去。”
声音悠扬空灵,话虽这么说,然那好看的眉眼中是写满了的愁绪,往常一个时辰能处理完的药草正被人随手放在一旁,月明星稀,他也不打算再动弹。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一道稳重而绵长的脚步声,雾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他挑眉,“师父还没休息啊,不如来帮我把剩下的草药处理了。”
住持笑骂他一声,“没个正形。”
相比两年前他脸上的褶子更甚,沟壑彰显着岁月的痕迹,老者瞧着慈祥,他在佛堂里打磨出的慈悲时时刻刻挂在心头,让人一眼就瞧得出来。甚至一举一动都带着佛性,慈悲为怀。
老和尚一辈子都待着这座山上,他没下山过几次。但这小子是他从小带大了,没教什么有用的东西,整日里跟着他们念经挑担,连医术都学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你若是想回箫国,师父不拦着你。”老和尚长叹一口气,他当时受人所托照顾这个孩子,当时连他都还是个小僧弥,没想到至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他在几年前方才得知他这位徒弟是箫国皇长子,但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他的小徒弟罢了。
“回箫国?”雾源无所谓哼笑,“从未养过我之人,贫僧又何必回去探望。”
老和尚没说话,他只是笑笑,“你自己心里想得清楚,师父不多说。”
雾源呼吸一顿,他转头和老和尚对上视线,心底的伪装被人看得清楚,他失笑,遂不再说话了。山上的冷意比京城更重,他身边有几味草药就是白日里从京城买回来的。
而在月光的照耀下,篮子里露出一块金属令牌的一角,金光微闪,让人一打眼就能瞧见上面龙飞凤舞的一个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