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梵狸一顿,没想到君绾玉的死因竟然是自杀,他道:“为什么会自杀?”
君绾玉越过纪梵狸,默默地侧过身,她抚摸上那个没有画像的吊人俑,捏碎了它的躯干,碎片往下坠落,跌入到黑暗中,风从裂缝中灌了上来,带着丝丝凉意,仿佛从幽冥地府吹来,君绾玉任由那风拂过脸颊,吹起她的发丝。
她缓缓开口:“那天,也是这样的风,她一跃而下,留下唯一的遗言就是,对不起,我把地面弄脏了,麻烦你们收拾一下。”
“她死后,陪葬活人的数量达到了上万人,弄权者利用她的死,试图将彼此的死对头都送进陪葬的名额。这样的陪葬仪式不是恩赐,是对她擅自剥夺自己生命的惩罚。”
“瀛洲律法,天子杀殉,多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杀殉,多者数十,寡者数人。先皇驾崩也只是挑选了一些未有生育的嫔妃陪葬,我倒不知安南的规矩竟比瀛洲还大。。。。。。”纪梵狸突然顿住,猛地看向君绾玉。
不对,上万人?这是何等的规格!她这是说漏嘴了吗?此等规格的陪葬,怕是只有安南王室之人才有资格享受。
君绾玉,纪梵狸在心中暗念道。安南王室和历任王后都不姓君,那么极大可能她是后宫的某位宠妃,或者是宠臣之女,抛开这些,或许君绾玉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君绾玉对上纪梵狸的视线:“她最喜欢不顺遂他人心意,即便会变得人模鬼样,她还是选择活了下去。”
“每一只母蛊,只能用一个人的心头血养大,几乎没有哪个人能撑下去,他们禁不住每月被取一碗心头血,可是有一个人坚持下来了,历经十年才养成功了一只,新王谨慎,我那时已绝生机,便便宜我先试了药,是你,让我宛如初生。”
纪梵狸微微一怔,他的血既然对君绾玉有用,那么自己肯定是以血养蛊之人的后代,在溪边,君绾玉曾说欠自己娘亲人情,若按照君绾玉活的岁数,再往上推,那么这份人情极大可能是承自他外祖那一辈。
纪梵狸的外祖父程让自小生活在瀛洲,外祖母如今在安南生活,那么大概率是这位外祖母用血养蛊救了当时已死的君绾玉。
纪梵狸突然意识到不对,这蛊练出来本就是来害人的,只要沾染上君绾玉的血液,不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会被她操控。
所以,当年安南王,打算用这个蛊来操控一个杀不死的军队来对抗其他三国吗?可想而知,只要被染上血就会被控制,杀不尽,杀不死。
可他没有听过有这样骇人的战役发生。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控制母蛊的君绾玉根本不听安南王的使唤,他们之间的利益无法达成一致。
如君绾玉所言,她到死都怕麻烦别人给她收尸,那么,她过去是那样的善良,自杀复生后,到底是经受了什么,导致性情大变?变成了现在这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她复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养蛊的术士杀了个干净。。。。。。那些呕心沥血才试出来的药方资料被她一把火烧了。”
果然如此,纪梵狸被君绾玉的目光看的有些毛骨悚然。
君绾玉一只手抚上纪梵狸的脸颊,嘀咕道:“看来我们的感情深了不少,很明显啊,你从刚刚开始,看我的视线就不一样了,怪肉麻的。”
纪梵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朵已经热了,忍住下意识想要后撤离开了君绾玉气息包裹的范围内。
君绾玉无奈的摊开手,明明笑嘻嘻的,说出来的话却让纪梵狸有些毛骨悚然:“那个被我捏碎的人俑,画像是我吧,徐三杀不死我,只能用吊人俑的方式来让我赎罪,这般作为只是让他自己心里得到慰藉而已。”
纪梵狸正考虑要不要将刚才私藏的画像交出来,君绾玉却不再逼问,往缝隙边走去。
纪梵狸拉住君绾玉的胳膊,“下面是悬崖,你不要命了?!”
君绾玉回头看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要害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下来时,注意到崖壁上除了有青苔之外还有什么?”
“花。”纪梵狸细细回忆:“橘红、橙黄的花。”
“那是君子兰,君子兰忌强光,为半阴性植物,喜凉爽,忌高温,喜肥厚、湿润,忌干燥。这里埋骨无数,养分最是充足,况且,这缝隙之下有水汽腾涌而上,这下面有暗河。”君绾玉抓住吊人俑的脚,欲纵身跃入那缝隙中。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纪梵狸才将揉成一团的画像展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蓝、深绿、血青色为主的花缎长袍,胸前佩戴装饰有绿松石、红珊瑚天珠的嘎乌盒。两弯罥烟眉,一双含情目,额前一块雕着复杂花纹暗红色弯月坠,二十个由银、珊瑚、绿松珠串成的垂链缠绕在发间,左耳上挂着一条到胸口的银色雕纹长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