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法。”钟繇拍了拍杜幾的肩膀,“你比谁都清楚,若此事不能水落石出,不仅杜家满门难保,就连这一方百姓,也将陷入战乱。”
药庐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杜幾心头一紧,冲进房内。只见夫人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决然:“夫君,我听到了。”她伸手握住杜幾的手,“为了杜家,为了百姓,我愿意。”
杜幾喉间哽咽,俯身将夫人轻轻搂入怀中。窗外夜风呼啸,吹得窗棂吱呀作响,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三日后,周不疑再次登门时,杜幾正在书房临摹《急就章》。墨香混着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夫人的病情看似愈严重,整日咳血不止。
“杜太守好闲情逸致。”周不疑扫视书房,目光落在案头的竹简上,“这是……”
“一些无关紧要的账目。”杜幾漫不经心地合上竹简,“周大人今日又来,是查出真凶了?”
周不疑冷笑,示意衙役呈上一个锦盒。打开盒盖,竟是半枚刻着“荆”字的玉珏:“在令郎书房找到的,与荆州某位公子的玉佩恰好成对。杜太守,这作何解释?”
杜幾心跳如擂鼓,却强作镇定:“小儿年幼,或许是友人相赠。周大人仅凭半枚玉珏,就想定我儿的罪?”
“自然不会。”周不疑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这是海棠生前往来书信,字字句句都指向令夫人与荆州勾结,意图谋害太守,另立门户。”
杜幾猛地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soon便知。”周不疑朝衙役示意,“传杜临!”
片刻后,次子杜临被押进书房。少年脸上带着倔强,却难掩眼底的恐惧。杜幾心疼如刀绞,却只能强装镇定:“临儿,告诉周大人,这都是误会。”
杜临看了父亲一眼,突然咬牙道:“是我!是我与荆州的人来往,想让父亲投靠荆州!母亲怕此事连累父亲,才……才让海棠顶罪!”
“临儿!”杜幾目眦欲裂,冲上前却被衙役拦住。周不疑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侍卫神色慌张,“荆州使者求见,说有重要证物呈上!”
周不疑与杜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片刻后,一名身着荆襄服饰的使者步入书房,捧着漆盒躬身道:“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呈上真相。”
打开漆盒,竟是一卷密信和另一枚玉珏。信上笔迹与之前“证据”如出一辙,却详细记载了如何设计陷害杜幾,如何买通海棠,甚至如何让杜夫人染上怪病。而玉珏内侧,赫然刻着周不疑某个心腹的名字。
“这……这不可能!”周不疑脸色骤变,抓起信笺细看。杜幾趁机冲到儿子身边,解开绳索。杜临扑进父亲怀里,泣不成声:“父亲,孩儿对不起您……他们说若不配合,就杀了母亲……”
杜幾抱紧儿子,心中怒火熊熊。他看向使者:“贵公子为何突然……”
“我家公子说了,”使者微笑道,“不想让忠良蒙冤,更不想荆州背负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周不疑踉跄后退,手中信件散落一地。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被利用完便要被弃。杜幾看着周不疑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却无半分快意。这场阴谋,险些让他失去一切。
当夜,杜幾坐在夫人床边,握着她渐渐有了温度的手。经过名医诊治,夫人中的毒已解,只是身体还需调养。
“夫君,你说,这世上为何有这么多算计?”夫人轻声问。
杜幾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因为人心不足。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怕。”
窗外,月光温柔地洒在庭院里,仿佛要洗净这几日的血雨腥风。杜幾知道,危机尚未完全解除,但至少,他守住了最重要的东西。
此后数日,杜幾协助钟繇彻查此案,将涉事之人一网打尽。周不疑因失察之罪被调离,而荆州那位“大义灭亲”的公子,不久后顺利继承家业。杜幾明白,这背后定有曹操的授意——曹丞相向来喜欢坐山观虎斗,让各方势力相互制衡。
日子渐渐恢复平静,杜幾却不敢再有丝毫松懈。他加强了府中的守卫,教导儿子们习文练武,也时常与夫人漫步庭院,享受难得的安宁。每当看着夫人在花丛中微笑,看着儿子们在廊下嬉戏,他都暗暗誓:定要护这一方平安,守这一家团圆。
庭院里的紫藤花架下,杜幾握着青铜剑的手掌沁出薄汗。十二岁的长子杜昱正持木剑向他刺来,剑锋带起的风声惊飞了廊下栖息的麻雀。这已是这个月第三场实战演练,杜幾看着儿子愈凌厉的剑招,恍惚间想起三个月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父亲!”杜昱的剑尖突然转向,精准点中杜幾腰间空门。杜幾后退半步,剑穗扫过飘落的紫藤花瓣,心中却涌起欣慰——这孩子竟学会了以守为攻的精髓。
“昱儿的长进让为父欣喜。”杜幾收剑入鞘,目光扫过庭院角落新添的暗哨,“但真正的战场从不会给人喘息之机。”话音未落,廊下传来清脆的铜铃声,身着绯色襦裙的丫鬟小桃疾步而来,鬓角的珍珠步摇随着跑动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