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了黄南市最负盛名的“大动脉”——清河路菜市场。
“嗡……”的一声闷响混合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孙德林死死把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
这老伙计虽然年岁不小,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硬生生在拥挤不堪的道路上挤开了一条缝隙。
然而,这股冲劲儿来得快,去得更快。
菜市场,尤其是临近中午饭点的菜市场,那简直就是人间烟火气最鼎盛的修罗场。
空气中弥漫着活鱼的腥气、刚出炉烧饼的焦香、烂菜叶子发酵的微酸,还有那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三轮车叮当作响的铃铛声,汇成了一股能把人淹没的声浪。
桑塔纳一进来,就如同巨兽闯入了蚂蚁窝,速度骤然慢了下来,被无数买菜的市民、占道经营的摊贩、横冲直撞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围得水泄不通,简直像是陷进了沼泽地,任凭孙德林怎么踩油门,也只能以蜗牛般的速度向前挪动。
“妈的!这帮孙子是真下死手啊!”孙德林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同样在人群中艰难穿梭的黑色雅阁和帕萨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虽然讲义气,但这种亡命追逐的场面,这辈子也是头一遭。
张龙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两条硬壳“中华烟”的普通塑料袋,隔着一层外套,他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两万美金沉甸甸的分量。
这玩意儿,现在就是王兰芳的命,是孙德林的安危,更是自己和父母未来命运的唯一指望!绝不能落到徐文兵那帮畜生手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几声刺耳的急刹车声,紧接着是车门被猛力摔上的“砰砰”巨响。
张龙飞眼角余光一扫,心头猛地一沉!
只见那辆雅阁和帕萨特上,呼啦啦冲下来七八个彪形大汉!
一个个穿着各异的便服,但眼神凶狠,太阳穴鼓鼓囊囊,一看就不是善茬,手里甚至隐约攥着甩棍之类的凶器。
为首的正是刚才在小区门口打电话那个家伙,此刻他正恶狠狠地盯着动弹不得的桑塔纳,大手一挥,带着人就往这边挤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吼着:“就是那辆破桑塔纳!围上去!把里面的人揪出来!”
完了!车走不了了!
张龙飞脑子飞快转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判断。
硬拼肯定不行,对方人多势众,还有家伙;开车突围更是痴人说梦,这桑塔纳现在连自行车都跑不过。
唯一的生路,就是利用这菜市场的混乱,分开跑!
“德林!”张龙飞猛地拍了一下孙德林的肩膀,声音急促而坚定,“听我说!他们冲我来的,冲这玩意儿来的!”他指了指自己怀里的塑料袋,“咱俩必须分开!我带着东西走,目标太大!你从那边走,动静闹大点,把这帮狗娘养的引开!我走这边!”
孙德林猛地一怔,瞬间明白了张龙飞的意思——他要自己当诱饵!
看着张龙飞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孙德林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跟张龙飞认识多少年了?从穿开裆裤就在一个大院里玩,后来一起上学,一起工作,虽然张龙飞当了领导秘书,他还是个普通科员,但这情分,比亲兄弟还铁!
前世张龙飞落难,他砸锅卖铁也凑了二十万,这辈子,他更不可能含糊!
“飞哥!”孙德林眼睛瞬间红了,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你他娘的说啥呢!这帮杂碎敢动你,老子跟他们拼了!”
“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张龙飞一把抓住孙德林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听我的!你掩护我走!这东西,比咱俩的命都重要!它关系到王市长的清白,关系到能不能把徐洪根那老王八蛋扳倒!你必须帮我把追兵引开!”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交代:“半小时!要是都没事,老地方,市图书馆后门那棵大槐树下碰头!万一……万一真栽了,或者联系不上,你就想办法联系我跟你提过的省纪委李书记!记住,德林,保住你自己的命最要紧!别他妈的犯傻!”
孙德林看着张龙飞焦急而决绝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
他猛地一咬牙,重重点头,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光芒:“飞哥,你放心走!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给你拖住他们!你多保重!”
说完,孙德林不再犹豫,猛地推开车门,朝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我操你姥姥!徐文兵!有种冲老子来!”
孙德林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扔进了一块冰,瞬间引爆了本就混乱不堪的菜市场!
他猛地一脚踹开车门,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落地时一个踉跄,顺手就把旁边一个卖活鸡的摊位给撞翻了!
“哗啦啦——”
竹编的鸡笼滚了一地,里面的芦花鸡、老母鸡扑腾着翅膀,咯咯乱叫着四散奔逃,引得周围买菜的大爷大妈们一阵尖叫和躲闪。
“站住!别跑!”
为首那个凶悍的汉子果然被孙德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他看了一眼被困在车里的张龙飞,怒吼一声,带着手下五六个人,立刻像一群饿狼般朝着孙德林逃窜的方向扑了过去!
孙德林根本不回头,仗着自己对这一带地形熟(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黄南人),一头就扎进了旁边一条卖水产的狭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