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君酌被捡进淮王府的这一天,正值倒春寒。
京城开春后已经渐暖的天气,因为一场雨温度骤降。
好在淮王府的被褥不像武训营那么单薄,也没人往他床铺上倒水,所以睡着松软舒服,很是惬意。喻君酌已经想不起自己多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早晨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痛意已经消失了大半。昨晚有人给他喂了药,伤口也被尽数处理过。
是谁救了他?
是淮王府的人吗?
喻君酌想起来昨晚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但是一时也不太确定,只因外间传闻中冰冷、血腥的淮王府实在很难和他此刻待着的地方联系到一起。
“小公子,你醒了?”刘管家带着两个小厮进门,一个小厮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吃食,另一个小厮则端着水。他指挥小厮把东西放下,和颜悦色地朝喻君酌道:“饿了吧?先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多谢。”喻君酌起身,接过小厮递来的布巾擦了脸,随后又漱了口,这才朝刘管家道:“请问昨晚是谁救了我?这是何处?”
“此处的淮王府。”刘管家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喻君酌没想到这地方当真是淮王府,看来昨晚他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
他还想再询问救命恩人的身份,但刘管家只笑着不答,让他吃了饭再说。喻君酌道了谢,匆匆吃了点东西,见问不出什么便想着告辞了。
他与淮王府素没有交情,这般叨扰实在不该。
“小公子身上的伤没好呢,可以再住两日。”刘管家挽留他。
“不必了,昨夜贵府出手相救,君酌感激不尽。”喻君酌立在院中朝着刘管家深深一揖,“来日若是没有机会报答,我便去寺中为王府点一盏灯。”
刘管家失笑,还没听说过有人给一座王府点灯的说法。
阁楼上,周远洄抱着周榕正看着这一幕。
从男人的角度看去,能清晰地捕捉到少年领口掩不住的淤伤,他昨晚曾见过对方身上被衣服盖住的更多伤处。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会遭遇这样的虐待。
那些伤在周远洄看来,确实与虐待无异,看力道和角度,甚至不像出自一人之手,像是被几人围殴造成的。若昨日动手的人再狠一些,他捡回府的说不定就是一具尸体了。
“父王,哥哥伤还没好,就要走了吗?”周榕小声问。
“他不想留下,总不能把人绑起来。”周远洄语气冷淡,眉头却微拧着。
他看着少年告辞的背影,忽然想到了昨夜那奇怪的感觉。他自己也解释不清那是什么缘故,只觉得眼前之人带着莫名的熟悉感,看到对方那伤痕累累的模样,他心里便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何时变得这么心软了?
周远洄搞不清楚,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理智告诉他,这个节骨眼他不该节外生枝。昨晚已经是破例了,今日人走出王府,便与他再无瓜葛。
生死由命。
“哥哥……”周榕眼看喻君酌要离开,忽然开口唤了一句。
喻君酌顿住了脚步,茫然地转头看去,但方才立着人的窗口已经空了。
他想,听声音应该是昨夜那个孩子吧?
这会儿,救了自己的人说不定正和这孩子在一起。
喻君酌略一思忖,朗声道:“昨夜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喻君酌铭记在心。来日若是无缘相见,君酌定会为两位祝祷,只盼恩公和小公子能平安顺遂。”
周榕听了这话扭头去看周远洄,见对方依旧拧着眉不做声。
“父王,放榕儿下来。”周榕说。
周远洄闻言便俯身,将小家伙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