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曳早就发觉,祁绚身上有很浓厚的野性。
长达十年往上的蛮荒生活,令他养成了许多条件反射一般的习惯,这种习惯能令他在冰原星逃脱无数危机,在联邦,却会显得格格不入。
即使他已经有意识地在模仿联邦人的行为和说话方式,也的确取得一定成效——至少今天带出去在一帮纨绔面前晃悠了圈,没有人发现不对——但细节上仍错漏百出。
比如说,任何活物接近他十米以内,祁绚就会不自觉地摆出进攻姿态;处在目光中心时,还会浑身僵硬,不得不克制躲避和动手的欲。望。
情绪失控后,更是不管不顾,下意识要肃清周围的一切威胁。
这样下去可不行,温子曳清楚,下个月的宴会上,无论是他还是祁绚,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梢、打量、评估,那些目光中有些甚至是怀抱恶意的,倘若他的契约兽一个没忍住当众行凶,乐子就大了。
就算忍住了,如果祁绚还是这个状态,难保不会被人精瞧出端倪。
来自北星域还好说,有心人都能得到消息。但作为一只D级的月光犬,哪怕注射过基因药剂,也不该敏锐到这种程度。
他必须在一个月内,将这只雪原狼的野性大体上洗刷干净,至少能装出个没多少破绽的样子,糊弄过去。
——所谓的“惩罚”,在惩罚之外,也是试探和筹备。
尖齿利爪,是天然的武器,对祁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磨平之后,就算能再长出来,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温子曳会以此立威,一来的确不快所受的这身伤,小小地报复回去;二来,也为了看看这只雪原狼愿意低头到什么程度;三来,是想借祁绚失去武器的孱弱期,在他对外界知觉最应激的这段时间里,好好改一改他的生存习性,从野生变成家养。
为此,温子曳需要祁绚的配合。
让他惊喜的是,祁绚只为难地权衡了片刻,就点点头,答应下来。
“现在么?”他说着,不自觉舔了舔唇边的那颗尖牙,似乎有点不安。
这幅样子太乖了,温子曳不由生出怜爱,他伸手揉了揉青年濡湿的白发,仔细且耐心:
“不着急,明天再说。今晚先治一治你手臂的伤,再把毒解了。吃完教训,以后可要记住,不能再这么做了。”
祁绚皱皱鼻子,对大少爷哄狗的态度非常不屑,他还没完全冷静,下意识刺了一句:
“不能做的,是说咬你这件事,还是替你被咬了一口这件事?”
温子曳的笑意淡去几分。
祁绚也有些后悔,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妙:他知道大少爷在这件事上的情绪有些脱轨。
但出乎祁绚意料的,温子曳并没有翻脸,反而心平气和地回答:“都不能。”
“祁绚,你听好。在联邦,靠暴力行事是行不通的,首先得懂法律、讲文明。”
他的手仍一下一下,梳理着祁绚湿淋淋的发丝,几乎有种爱抚的错觉,“我不会体罚你,因为没有人会喜欢疼痛,所以麻烦你也不要用那套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温子曳的嗓音低柔和煦,语调不疾不徐,和着哗哗水声,别有种说不出的温存味道。
既不是平时高高在上的教育,也不是出于不满的斥责,许是考虑到自家契约兽状态不佳,连一贯的言语机锋都不打,只耐心地给他解释着道理。
祁绚怔然,一时间无所适从。却又听他一转口吻,冷漠地说:
“其次,你要记住,替人挡灾是最可笑的行为,尤其是替我。”
“我有没有自保的能力,你最清楚,这点就不加赘述了。替一个有能力应付场面的人挡下袭击,那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你看,如果今天的你不出手,根本就不会中血毒,后边又哪来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