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玻璃墙后挂着百叶窗,阻隔了外部视线。
展游推门而入,随便拉开一个椅子坐定,瞧见对面人疲乏的模样,哂笑,甚至讲风凉话:“挺累的吧。”
“还不是拜你所赐。”柏继臣头疼道。
工厂正处于融资的关键期。既然展游要求不对外招商,那不够的几百个亿,他们只能从地方政府和各大银行那里贷。
柏继臣出身世家,名声在外,在政商两届比展游更吃得开——只是人擅长应酬也得有个度。
就这一个月,柏继臣日夜颠倒,从一个包厢跑到另一个宴会厅,身体仿佛被酒精入了味,喷香水都忍不住多按几泵。
“第一批投资意向……跟你之前预想的差不多。”柏继臣说,“他们质疑,若如你计划书所言,将工厂每年50%的利润投入研发,是否还有足够的钱偿还贷款。”
展游:“我申请的时候应该提交了额外资料才对。”
“不够,他们仍然质疑工厂的盈利水平。”柏继臣转达,“研发投入降到20%比较安全。”
展游:“45%。”
柏继臣:“30%。”
“40%。”展游收起笑,“这是我的底线。”
“上面跟你的那些投资人不一样,对你本人没有信任,不会陪你承担风险。”柏继臣说,“他们需要你提供更多报告佐证市场情况和盈利能力。”
展游:“可以。”
“他们还提到工厂周边地块的基础建设。”柏继臣补充,“我们后续要花钱帮他们搞定附近中小学、社区医院、养老院……”
“热门商品,卖一捆N,可以啊。”展游了然地笑,主动问,“还有吧?”
“还有……那边要你签对赌协议。”柏继臣眉头皱了皱,“约定每年上交32亿税收,共享部分科研结果……”
“这些我心里有数。”展游打断,接着问,“如果我没有达成呢?”
柏继臣:“你在工厂的51%股份自动归他们所有。”
yth持工厂49%的股份,ythScout持51%。
yth投资工厂的这笔钱是早几年就规划好的,虽然公司现金流充足,仍有余力,但为了抵御现金流意外断裂,不能盲目扩张。
展游更激进一点,动了基金池里所有能动的钱,其中包括他的个人存款。
“还不错。”展游挺放松,“至少没要你那边的股份。”
“yth每年的基建项目也不是白做的。”柏继臣如释重负,往椅背上一靠,“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跟他们谈吧。”
“这次对方派来的代表是?”
“我爸。”静了几秒,柏继臣补充,“他主动申请的。”
展游从桌上提起一瓶乌龙茶,递给柏继臣,轻声道:“辛苦了。”
柏继臣松领带的动作微顿,接过乌龙茶,打开瓶盖却没有喝,问展游:“你一定要赌吗?”
“我要赌。”展游坚持。
柏继臣:“输了呢?”
“那就重新开始。”展游单手拄着脑袋,半边脸稍稍变形,看起来有些无聊,“我又不是没输过。”
人在高位,每一句话都意味着数百万美金的流动,每一个决策都背着员工和投资人的未来。明明正在面对一件压力和风险都极高的事情,展游却再一次干脆利落地压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展游是一个在现实世界玩大富翁游戏的人,钱似乎从来都不是他工作的目的。金钱只是一种道具,帮助他获得某种更高、更远的奖励。
“当年我没什么钱,建这幢楼的时候没少被人指手画脚。”展游想起刚刚会上谢可颂对yth大楼的评价,仰望四周,感慨,“看,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四不像的样子。”
柏继臣默了默,说:“随便你吧。”
场面静止几秒。
“你就非要烧钱养你的那些研发?”柏继臣没忍住,像一个操心叛逆期孩子的家长,“我以为几年过去,你至少会现实一点……”
“好了好了,这话你说二十年前就说过了。”展游打断,捂了捂耳朵,“怎么上了几年班,越来越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