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辞说得对,就不该一时心软同意来这个饭局。
他捂着嘴呛咳了两声,宋疏辞下意识帮他拍了拍背,又给他递过去两张餐巾纸。
“谢了。”简雾接过纸擦了擦手。
一直没出声的简玉喝了口茶,轻声对简雾道:“怎么这么没礼貌,要叫哥哥。”
简雾:“……”他捧着那张纸,在双方家长看似和蔼的目光下,艰难改口道:“谢谢哥哥。”
宋疏辞陪他演兄友弟恭的剧本:“不客气。”
简玉顺着接过话茬,看着许绣问宋疏辞:“那小宋呢?国外优秀的孩子应该很多吧。”
简雾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而后听到宋疏辞说:“没有。”
现在没有,那之前呢?
简雾心里的念头冒了一下,可简玉并没能帮他心有灵犀地问下去。
事已至此,他也看了出来,许绣是想撮合他们的。
以前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几个大人想让他们分开,现在分开了,又都想要他们在一起了。简雾倒不是埋怨长辈们,毕竟最终能接受不一样的性取向,对这些长辈们来说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想到这儿,就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他实在是很难忘记,他高二、宋疏辞高三的那个大年夜。
元旦晚会之后,宋疏辞又搬到了他家来住,某天晚上,两人不知道怎么地聊起来了,简雾就说了句:“我们如果在一起了,家人怎么办?”
当时宋疏辞没说什么,简雾也没放心上,没想到不久后两家人的年夜饭餐桌上,宋疏辞见大家饭都吃完了,先是拜了个年,然后就对三个大人说:“和你们说件事,我是同性恋。”
当即硬控了三位长辈五分钟。
等许绣反应过来,喊宋国川去拿棍子揍人的时候,宋疏辞已经跑得影子都没了,要不是简玉拦着,许绣差点把桌子都掀了。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和简雾说,某天他们还是在这张差点被砸烂的桌上,许绣会撮合他和宋疏辞,简雾一定会觉得这人疯了。
可时间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饭桌上,三位长辈又拉了拉家常,说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聊到了简玉关于结婚的打算。
简玉说她也没什么计划,就想着挑个好日子去拿张结婚证,再请大家吃个饭,简雾在旁边听了会儿,忽然提议道:“妈,你想办场婚礼吗?”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沉默,简玉拿纸巾擦了擦嘴唇,摇头道:“都一大把年纪了,算了吧。”
可马上许绣就拉着她的手道:“办一次吧。”
两位女士对视上,彼此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简雾也不是临时起意的。
当年他父亲临终前,一直和他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答应了他妈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就补偿她一场婚礼,却没有履约。
简雾的父母是在宋疏辞父母的婚礼上认识并且相爱的,那会儿他俩一个是伴郎,一个是伴娘,办婚礼的时候看对了眼,到后面就走到了一起。
他母亲简玉是独生女,家里条件好,人也赶时髦,一直想着和自己的好朋友一样办一场那时候流行的西式婚礼,穿一次婚纱,但是因为她家里要求男方入赘这件事闹得双方家属很不愉快,简雾的父亲决定入赘后,他的爷爷奶奶觉得丢人,反复吵着闹着说如果敢办婚礼他们就去婚礼现场闹事,导致这项议程被不断搁置,一直到简雾的父亲胃癌离世,也没能办出这场婚礼。
许绣是最知道简玉的心情的,所以她才会第一个附和简雾,鼓励简玉去办婚礼。
“妈,你别想那么多,想办就办,”简雾说,“你也不用操心太多,我正好快暑假了,我来帮忙。”
宋疏辞看了他一眼,也道:“我也可以。”
“那正好,”许绣做主道,“那就你们俩负责把这事儿办好啊,我们简玉到时候就只负责出席了。”
许绣这三言两语,等于给简玉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办婚礼是为了让他俩制造相处的机会,撮合一下他俩,这样一来,也就减轻了简玉心里那些顾虑。
简雾原想说这事儿他自己来弄就行了,不需要和宋疏辞掺和,可听见简玉笑着叹了口气说“也行”,他又收回了话音。
他满足不了他母亲人到中年含饴弄孙的愿望,但希望他妈至少能实现年轻时的心愿。
这事儿商量完,许绣又用那种熟悉的语调玩笑道:“那你俩要不也顺便负责把碗洗了?”
这当然是不能拒绝的。
长辈们陆续下了饭桌又上牌桌,简雾和宋疏辞端着碗进了厨房。
“吃不吃?”宋疏辞夹着一只虾递到简雾嘴边,让在厨房专心听着牌桌声的简雾吓了一跳。
“哪儿来的虾?”他没用嘴去接,而是伸手去拿宋疏辞手里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