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男声恰到好处地融进耳熟能详的吉他旋律里,毕业的氛围一下就出来了。
有学生想跟着打拍子,又怕声音招来了年级主任,想拿手机电筒当荧光棒,学校又不让带手机,最后只能卷起手里刚讲完的卷子,卷成筒跟着左右挥舞。
穿着整洁校服的学生们,整齐划一地挥舞着“试卷荧光棒”的模样,竟然也构成了一道别有情怀的风光,与这首歌恰到好处地融入在了一起。
唱到一半的时候,简雾留意到窗外似乎有人经过。
但学校为防止教室外面走动的人影响教室里学生们的听课效率,在窗户最底层的玻璃上都贴了磨砂膜,因此他并不能看清是谁,只知道有道影子过去了。
不过既然没有人推门进来,那肯定不是年级主任,于是简雾安了安心,又继续唱了。
教室外。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一方小小的课桌前,显得稍微有些逼仄。
教室门口的桌椅是学校设置用于老师给学生讲题的。有时候自习期间个别学生想问问题,老师在教室里出声解答会影响其他学生,所以很多学校都在教室外安排了这么一套桌椅,平日里也会被一些老师们拿来放批改好的作业,或者被学生们用来互相讨论问题。
这样的设置,宋疏辞以前读的初中和高中也有。
因为他总是比简雾高一级,所以总是比他更晚一些放学。每次简雾放了学,就会坐在他教室门口的这套小桌椅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他下课。
所以从小到大,他班里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他有个弟弟。
有时候老师想拖两分钟堂,都会想着外面这个还在等人的弟弟,导致软下心来,控制着尽量少说废话,尽量在课堂时间内讲完课程内容。
宋疏辞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正好撞上了简雾在给学生们唱歌,唱得还恰好是这首歌。
他记得他高三那年的元旦歌会,简雾也是唱了这首歌。
六中有元旦歌会的传统,老师和领导不参与,也不设置评委,就纯用来放松,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但这份热闹向来只属于高一和高二,已经进入严阵以待的备考阶段的高三年级,全都被勒令留在了楼上学习。
轮到简雾上场的时候,正好是课间休息,所以也有好些高三的学生溜了出来。
不嫌麻烦的那些跑到操场上加入了这份热闹,嫌麻烦的就双手搭在走廊上听。
只有高三的理科重点班还在拖堂,面容严肃的物理老师敲着黑板讲着地心运动,仿佛根本听不见操场上持续响了一整晚的乐声。
直到后排的同学终于按捺不住想过节的心,偷偷推开了一点儿教室的后门。
于是操场上音响里播放的前奏声瞬间顺着这道缝隙,挤进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与此同时,还有少年融在前奏里青春而蓬勃的声音:“借这首歌,祝愿高三一班的宋疏辞同学……以及全体高三年级的学长学姐们,高考大捷,前程似锦!
没想到偷听个歌还能正好听到自己班的学霸被cue,暗自躁动了一晚上的高三一班瞬间沸腾起来,全都齐刷刷地看向宋疏辞的方向。
起哄看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在问唱歌的是谁,有人在猜是不是宋疏辞那个唱歌特别好听的弟弟,还有人在八卦宋疏辞的那个弟弟似乎很久没出现在他们教室外的小桌子上了。
交头接耳的,总之谁也顾不上讲台上还在拖堂的物理老师了。
物理老师索性停了话音,神色微妙地看向一脸震惊的宋疏辞。
彼时他们正因为那个唐突的初吻陷在冷战里,他因为觉得冒犯了简雾,于是搬回了自己家,而从那之后,简雾也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教室外面了。
当时距离他初次表白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简雾反复的拒绝和对于那个吻表现出来的巨大抗拒,让他头一回生出了心灰意冷,或者说是放弃的念头。
他完全没有想到,简雾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在舞台上提及他的名字。
上一秒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做题的男孩,下一秒直接冲出了教室,冲到门口才想起来物理老师还搁讲台上站着。
“老师,我——”
他回头望向讲台上的女老师,大脑飞速运转,准备编个理由。
然而一贯严肃的老师却对他笑了笑,少见地显出了几分宽容和慈爱:“去吧。”
随着宋疏辞出去,班里其他人的心明显也飞了。
物理老师虽然爱拖堂,但她也不理解学校为什么非要把这群高三的学生困在楼上。一个晚上而已,难不成还能逆天改命,况且教学楼隔音也不好,底下在热火朝天地唱歌,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学。
她索性把正在讲的卷子往讲台上一放,大赦天下似地开口:“都下去玩吧,今晚好好玩,过了今晚,明年可就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了!”
于是这群最后一次有机会在中学校园里度过元旦的学生们终于把书一丢,一窝蜂地涌向了自己少年时代最后的狂欢。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台上的人在唱,台下的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