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沅手心处冒出细汗,为付石斟酒的手一顿,捏住酒壶的指尖泛白。
付石斜眼瞥向她,啧了一声。
“来,小尘子,给爱卿们上菜!”
他收回视线,将两手伸到面颊右上方处,重重拍了两下。
席间,众人面前的案几上,陆续被摆上一盘盘拳头大小的肉块,半生不熟透着红,油水滋滋作响。
几位年纪稍小的女郎眼中蓄起泪水,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苍白的面颊翻滚,坠到肉团上。
一位郎君狠狠闭上眼,用手抓起肉块往嘴中囫囵塞去,控制不住地不停干呕,涎水顺着嘴角溢出。
愈来愈多的人开始效仿。
一时间,殿中干呕声不断,满目皆是狰狞的面孔,唯有付锐垂眸静坐,一动不动。
而付玉,她自开席起便不知去了何处,不见踪影。
付石勾着残忍的笑意一遍又一遍地环视殿中景象,满意地享受着众人痛苦挣扎的情态。
突然,他嘴角的弧度一僵,视线定在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付锐身上。
“锐儿做得好大事!”
一句话唬得付锐抬起头来,眼中惊疑不定。
“锐儿默不作声地支援武关一事,甚善——朕闻之,彼时你震手一挥力挽狂澜,堪当那龙章凤姿之赞。如今你见了这潦草肉食,不愿食也不难理解。英雄嘛,总有些忌讳的。”
付锐慌忙起身上前,伏地长跪:“臣安当得英雄二字,不过恰巧在那时得了老天恩庇,侥幸耳,侥幸耳。”
付石借饮酒之机,敛下目中晦暗颜色:“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朕观之,锐儿二者兼具,如何当不得。”
付锐俯身不动,冷汗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被烛火映得泛光。
王珞沅看向他攥得泛白的双拳,眼神一动。
或许,付锐自方才故意不食肉起,便铺好了向付石示弱的道路。只是,他未免过于看得起她了,竟然在赌她的配合。
毕竟,示弱若是只有这点力道,哪够呢?
王珞沅手指微动,暗中使了力道将手中酒壶往地上掷去。
陶瓷撞地而碎,惊得席间埋首与人肉搏斗的众人同时抬头,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付石的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在付锐身上,只见付锐在听到声响的那一刻,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惊得趴到地上,微启的双唇重重磕出一声响,吃了一嘴的土。
“一壶之威,乃至于此?”付石从容收回目光,“王叔未曾养你一日,锐儿你胆小不敢食父肉便也罢了,连这……也罢,小元儿,去为他斟壶酒压压惊。”
王珞沅正弯着身子收拾地上的狼藉,闻言一愣,险些被指尖捏着的碎片划伤。
原来是亲父之肉,无怪乎他方才那般反常,她竟还暗侃他走一步算三步,比之从前颇有进益。
王珞沅到底心有不忍,走近他时便顺势为他挡了众人各色的目光。
付锐终于暗松下一口气,通红的眼眶中暗潮汹涌,溢出嗜血的杀意。他张开紧攥的双拳接过王珞沅递过的酒杯,机械地放到嘴边,指尖仍在小幅度的轻颤。
王珞沅瞳孔一缩,双睫轻颤:他掌中竟被指甲划得鲜血淋漓,生生将感情线断成两截。
“行了,瞧你们那乌七八糟的腌臜模样,不就是吃个肉,搞得朕毫无兴致。都撤了撤了。”
付石眉心一拧,颇为不耐地摆手。
静候在一旁的厨子们立时上前,将席间还剩着的肉块悉数收回,丢回大桶中。
“汪,汪汪。”
几只流着哈喇子的细犬被太监们牵进殿中,这边嗅嗅,那处闻闻,在绳索中横冲直撞,吓倒了好几位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