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世界寂静到只有柔软的鞋底踏在地面和老鼠跑过街角的窸窣声音。
蝙蝠从头顶无声划过,祝尧伸出手在空中悬停半秒:“要起风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忽然能感受到风的到来,还有雨即将落到大地上的前奏。那种对自然的感知,令他十分亲切。
智者说这是一种预知,譬如精灵能控制风,东陆的人尊敬信奉自然,所以他们对自然万物的领悟比其他种群更加深刻。他的亲生母亲梅芷正来自遥远的东陆,也许她遗传给了你宝贵的财富。
但真正能让祝尧感受到这种改变的原因是秘金,似乎是秘金激发了他这种隐藏的潜能,祝尧摸了摸腕上的镯子。
遮蔽月亮的云层被风吹散,祝尧的脚步陡然停止,他的视线被蒙上一股柔纱,只不过那柔纱是红色的。
地面,房屋被这些红色笼罩,他的头发被强劲的风吹散,朝着一个方向飘摇。
血月——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象。祝尧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巨大的红色月亮悬挂在半空,于云层后露出了它的面容,诡谲而美丽。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血月?为什么风停了?它应该会延续很久才对……”
祝尧低声疑惑,不知何时,那阵强劲的风消失无踪,下城区特有的夜晚老鼠爬过街道的声音也不再出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耳朵边是他身上衣料互相摩挲发出的杂音。
祝尧伸出手企图继续感受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有,时空虚无。
他伸手握拳,立刻意识到不能在这里停留,这四周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磁场。
血月代表着不祥,在神国历史上第一次相关记载是南陆分裂结束,战争中以牺牲无数人类为代价建立神国。距今为止最近的一次记载则是百年前传教士们前往各地传教,血色的月亮引起海啸,席卷了地中海沿岸。
祝尧拔步往前奔跑,但红色无处不在,就像覆着在他的眼球上,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月亮并没有变红,是他眼睛变成了红色。
跑了不知多久,祝尧俯身喘息,他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仍站在一开始的地方。
他的眼睛无意识地放大,他被困在了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祝尧开始复盘有关今天一天的行程,从教廷出来后他就坐着马车前往下城区,在智者那里喝了点酒,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由于智者的小木屋地处偏僻,叫不到马车,他只能选择步行。
最可疑的应该只有那杯酒,但是那酒是他买的啊……
祝尧拍了拍脑袋,难不成是醉了?
但下一秒他立刻明白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一望无际的红色中忽然出现极其乍眼的白色,如同柔滑的牛奶一般流淌到他脚下。
祝尧抬腿,动弹不得,那些白色液体变成了坚硬的岩石牢牢的包裹住他的脚。
“什么东西啊!”祝尧怒骂,“我想回去睡觉了已经,你们懂困倦的人的怨念有多大吗?!”
他弯腰,砰砰两拳挥向脚踝,牢牢禁锢住他的白色液体发出玻璃破碎的声响,一瞬间裂成数块白色碎石消散在那一片白中。
旋即祝尧拔腿欲走,那些白升腾着凝结而起,变成了巨大的人像矗立在前路。
仰头望去,那白色巨像没有脸庞,面目光滑无痕,祝尧在他面前恍如蝼蚁。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仰起头面目呆滞,“世界怎么突然变得魔幻了?”
巨脚踏下来,大地震颤,街道上的石块被震起来,就连房屋都跟着摇晃。祝尧跳跃着往前奔跑,伸手向后发射弩箭,利箭如牛入泥海消失无踪,对那巨像没有任何伤害。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四周房屋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尖叫逃跑,就像房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血月仍悬挂在半空中,宛如血盆大口,叫嚣着要吞噬世界。
祝尧立*刻意识到他一味逃跑根本逃脱不了这样一个专门为他创建的牢笼,这不是现实,分明是幻境。
他急速转身,白色巨像的大手就要朝他倾轧而来,见状他立刻借助脚边的马车几步跳到屋顶上,这般一来,他才勉强与巨像平视。
那手依然追随而来,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白色大手掉落下去,切口处露出一丝金光,那掉落的手又化作白色液体,融入巨像身上,断口处缓缓长出新的手来。
还没待他恢复如初,祝尧又持剑飞身而上砍掉另一只手。
他发现,这白色怪物并非战无不胜,相反他极其笨重,只能靠身体接触来禁锢自己,一旦祝尧不让他近身他也就无可奈何。
借此机会他趁势追击,猛然高高跃起,两手持着剑柄,剑尖对准巨像那张平滑脸部的额头重重刺过去。
玻璃碎裂的炸响声发出,血色的夜更加浓郁,祝尧甚至能闻到一股腥甜味,风再次流动起来,祝尧从半空中落下,他看向血月的方向,月亮中倒映出他自己的身影,还有身后那海浪一般的白色。
祝尧睁大了眼睛,那被他击碎的怪物从地面上蔓延而上,如同白色柔软的茧丝缠绕他的四肢,最后那阵白色的海彻底将他包裹,无论是血月还是渐渐吹起的风他都感受不到了。
他的世界突然一片漆黑,等待他的只有死寂的窒息。
***
“嗬呃——”祝尧大口喘息,被挤压的胸口剧烈耸动,他像溺水许久的人终于得到空气一样急切汲取所有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