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监狱廊道,无法言说的恶臭味道充斥着人的鼻腔,即使是待久了的狱警仍不可避免摆出难以忍受的厌恶表情。
然而为首者穿着长风衣脸色毫无波澜,他刚从一间牢房走出来,那里面关押着的囚犯在他走后捂着手指吼的撕心裂肺,涕泗横流。
身后善用酷刑的狱警也自愧弗如。
菲尔德脱掉被鲜血浸染的白手套,从狱警手中接过餐盘,淡淡地看狱警一眼,问:“还是不肯吃?”
负责送饭的狱警讪笑一声:“是啊,可能是觉得咱监狱伙食不好吧,毕竟。。毕竟那可都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啊。”
菲尔德挥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自己端着餐盘走进角落里的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比其他牢房大些,只是大的有限,奥兰治一家四口蹲坐在墙边,昔日的华服快要看不出颜色。听到栅栏敲响的声音才抬头看,脸上是倨傲的麻木,并不像其他犯人那般对狱警谄媚或者厌恶。
只是看到站在牢房门口的是菲尔德之后,才变了颜色。
正是菲尔德攻陷了狮城,狮城领导者甚至恭敬把他迎接进来,亲手献上王室人员,奥兰治并不意外,只是有些难过,帝国的余晖终究照耀不到现在,已经没人对他们抱有希望了。
“不过朝夕而已。。”奥兰治老国王缓缓说。
“是啊,但这世界还有什么不会在旦夕之间更改的呢?”菲尔德将牢门打开,端着餐盘放到他们面前,他俯身看趴伏在老国王膝盖上的女孩。
女孩黑色的头发凌乱地散着,眼睛不安稳地闭着,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做了什么不好的噩梦。
“埃维莉娜都长这么大了啊。”菲尔德说。
老国王将手挡在女儿脸前,警惕地看他:“输给你们我并没有什么怨言,即使将我的头颅挂在城墙前也没有关系,但是请放过我的孩子们,他们还年幼。”
菲尔德皱眉:“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女孩下手,而且埃维莉娜也没有我弟弟可爱。”
老国王沉默而奇怪地看着打量他,他素闻菲尔德与多德不和,菲尔德说出这种话简直在他看来就是口是心非,妄图在外界打造兄弟和睦形象。
“我只是不希望庭审之前你们在我的管辖内因为绝食而死,请给彼此一些体面好吗?”菲尔德的目光沉沉地看着老国王。
王后在身侧拽下老国王的袖子,他回头,看到王后乞求和怨怼的目光,他顺着往下看,看到了那个更加年幼的小儿子,闭着眼睛像是不知愁苦。
“你不能只顾着你的大儿子就不在意我的孩子,狮城的事情我不愿再说什么,但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王后低声说。
老国王沉默下来,他默许菲尔德将餐盘放下来,王后小心翼翼地递给老国王一块肉排,她拿过土豆。
埃维莉娜在这时醒过来,眼睛红彤彤的,鼻子在空气中轻嗅,老国王立刻把手中的肉排放到女儿嘴边。
“是啊,这样才对嘛,饿着自己没有关系,但千万不要饿着自己的孩子才对,不然您的儿子该多担心。”菲尔德居高临下道。
老国王猛地一震,他抬起头,露出一双骇然的眼睛,他的嘴唇有些哆嗦,仿佛想说什么,但一时失声,只有手在无助地挥舞。
埃维莉娜替他说了出来,可怜的小公主哑着嗓子可怜极了:“我哥哥?我哥哥在哪里?他还好吗?我好想念他。”
菲尔德蹲下身给埃维莉娜擦眼泪,大滴大滴的泪水浸湿他的手,脸上滚烫的体温让泪水都升温。
“别担心小公主,迟早会让你见到哥哥的。”菲尔德扯出来一丝微笑。
埃维莉娜不懂得语言的艺术,她开心地冲着菲尔德笑了笑。只有老国王的脸更加白了,他看着菲尔德说不出话来,忽然一滴眼泪从眼角留下来。
菲尔德知道老国王在想什么,他在穷途末路之际选择留守狮城,为的就是给最亲爱的大儿子争取一线生机。看来他还真是蛮爱那个孩子,在这点上也许弗吉尼亚远远不如他,菲尔德无聊地想。
他只揉了揉埃维莉娜的头,将空餐盘拿起来,临走前对老国王说:“希望您能将叛变名单尽早说出来,奥兰治再也无法翻盘了,您知道的。”
老国王的手拽着膝盖下的草席,死死拽住,头颅低下,那宽大的背脊低垂着,看起来在一瞬间老去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刨根问底呢,就这样不好吗?”他在对菲尔德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神国容不下背叛的人。”菲尔德静立。
“呵。”老国王抬起头,眼睛通红,眼神复杂,他对菲尔德说:“弗吉尼亚,你的父亲才是那个背叛神国的人。”
牢门喀拉合上,穿着长风衣的挺拔的男人穿过污秽与哀求离开,老国王终于恸哭起来,埃维莉娜无措地用手捂住父亲的眼睛,她从来没见父亲哭泣过,也许捂住眼睛父亲就不会哭了。
走出监狱,站在里恩河边,菲尔德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他一直觉得压抑,胸口有团火,断断续续的烧,烟尘堵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持续了很长时间。
奥古斯特称赞他做事越来越稳重,只有他知道,胸腔里那团无法熄灭的火日日炙烤他,他甚至想提着长剑骑着烈马闯进那个男人的圣殿质问一切。但他还是没有勇气,他还是对安稳的家庭充满向往。
菲尔德独自一人沿着河边走,堤岸边长出春天里的花朵,白白的一片,倔强的在风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