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兹,你为什么不喜欢艾琳小姐?”贝蒂凑过来问她。
伊莱莎在洗一件戏服的蕾丝领口,这种娇贵的玩意儿需要精细的手法来清理,她调好了清洁剂,用温水把浅色的香皂化开,再放进一小块儿方糖。
用清洗液把细亚麻布浸湿,把要清洗的部分拆下来。垫在湿棉布上,再在温度合适的时候用亚麻布拍打领口的边缘。
拍打时不能太用力,只能轻按来清洁,更不能摩擦拧绞。
清洗干净后,她还得把衣服铺到熨烫板上,用细别针别住每个角,再用浸泡了树胶和无花果蓝水的海绵擦拭,让领口维持合适的硬度。
这是个琐碎的活儿,伊莱莎用夹子夹起加热好的铁块,把它放进熨斗里,再关上封口,头也不抬地说:“等会儿再说。”
把领口清洗完毕后,她又把蕾丝重新缝上去。
伊莱莎的缝纫手法只能说可以把衣服缝好,跟细密和整齐完全不沾边,但是穿这件衣服的女演员又不是要去参加舞会,粗糙一点也无所谓。
贝蒂趁机追问她:“我觉得艾琳小姐是个难得的好人呢。”
“她是个美人,”伊莱莎埋头收线,欣慰地发现这次没有一次扎到了手指,“美人总是麻烦的。”
贝蒂突然噗嗤一笑:“你在介绍你自己吗,莉兹?”
她是鞋匠家里的小女儿,才满十三岁,在雅典娜音乐厅当清洁工,她身体瘦小,爬到高处清理帷幕、灯具和黄铜装潢都非常方便,剧院经理付给她的薪水比去做家政女佣更丰厚,活儿也更轻松。
“天呐,你不知道那些太太们的要求有多麻烦!”贝蒂曾经向伊莱莎抱怨过,“整个屋子,从门厅到起居室再到会客厅、书房、卧室、梳妆室、婴儿房!所有,所有的房间都要这么做,我必须得把地毯挪开,把灰尘掸走,再用抹布把地板清理干净,打上蜡,最后又把地毯铺回去!”
这只是一小部分,“除此之外,我还得把每个房间的黄铜摆件和陶瓷装饰都擦一遍,擦桌子、清理壁炉、给花瓶换水换花,擦干净靴子、换床单……”
“啊,真是——”贝蒂长叹一声,“仅仅是在口头上回忆要干的活儿,我都感觉腰酸得抬不起来。”
她的大姐在康沃尔郡一个豪华的乡村别墅当女佣,而且快要混到女管家之下的首席女佣的地位了。
贝蒂对这种生活也毫并不向往:“你知道,仆人们最好跟主人隔离开,最好的仆人总是像影子一样。如果在走廊和楼梯上不小心遇见主人,必须要转过身去紧紧贴着墙壁,不能让主人看见他们的脸,最好像一朵壁纸上的花一样。”
小姑娘贝蒂不能把尊严准确的描述出来,但她对这种阶级的隔阂感和自我遭到的践踏很厌恶。
“我哥哥觉得我在胡闹,总是到处换工作。但是我爸爸不在乎这些,他觉得我至少还没沦落到感化院呢。”贝蒂笑嘻嘻地说,“你呢,莉兹,你总是这么孤零零一个人。”
伊莱莎想,她倒是差点沦落到感化院了。
贝蒂说的家政女佣她也干过,一个体面的寡妇雇佣了她。由于太过体面,为了满足她的清洁要求,伊莱莎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军训。
干了不到一周,她就想提桶跑路了。
然后她的机会就来了。
寡妇太太有一个文质彬彬的无业侄子,他一开始顾及到自己的姑姑,没敢太过放肆,只是对伊莱莎念一些雪莱的爱情诗,作为一个来自多塞特的乡下人,伊莱莎得心应手地装上了文盲。
之后他就开始唱一些下流的歌谣了,伊莱莎警告说要告诉他姑姑,他像是所有花花公子一样不以为意,“正派女孩的矜持嘛,我都明白。”他吹着口哨说。
那天早上伊莱莎打了一桶水,提到客厅去擦窗户,那个男人从背后搂住她,把她吓得梦回列车。
感谢女仆制服的轻便,她一脚踹到他的裆上,男人像虾子一样蜷缩起来,伊莱莎揪住他的衣领,握起拳头打到他的鼻子上,然后把他按到水桶里,过了一会儿再拉出来。
她既没有真的淹死他,也没有用剪刀剪掉他的舌头或者敲掉他的牙齿,只是把他的鼻子打破了。
他的鼻血狂喷,把伊莱莎的制服都弄脏了。
但是对于她体面正派的主人来说,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暴力,她虽然没有像侄子叫嚣的那样把伊莱莎送到警察局,但也不能再雇佣一个暴力的女仆了。
寡妇给伊莱莎写了一封推荐信,隐瞒了离她职的原因,还夸赞伊莱莎的力气惊人,可惜“太漂亮了,会引起一点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