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父老子壮,儿子还是个有口皆碑的天才,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想得比他周全,做的比他妥当,结果还比他要好是赵祯这些年来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并不断积累的恐惧。
优秀的儿子+大队兵马=玄武门旧事重演,在赵祯这是个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的等式。
什么卸甲问安,规规矩矩,不过是露出獠牙前的伪装罢了。
而他之所以一定要拉着曹皇后相陪,也是因为他知晓儿子对曹皇后这个嫡母很是感恩敬重。
当着曹皇后的面,必定做不出胁迫他这个父亲的行为。
“官家……”曹皇后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再劝一劝,不然这父子不相见传出去不仅对最兴来的名声不好,她多半也会得一个离间父子的罪名。
但话方一出口,一直裹着被子靠在床上的赵祯就看向了她,其中深深的犹疑与猜忌,狠狠刺痛了她。
曹皇后如坠冰窟,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不好,今天事出紧急,一时忘记官家自尊心很强,不喜欢女人表现强过他了。
在已经见到她三分手段的官家眼中,恐怕她此时任何为最兴来敲边鼓的言语,都会成为今夜动乱不仅有组织有预谋,而且组织和谋划者正是自己与最兴来的佐证。
一根筋变两头堵,这闹心的滋味谁尝谁知道。
事已至此,曹皇后也只好在心中挨个点名曾经上香捐钱供奉过的各路神仙,祈盼他们能看在事情紧急的份上,赶紧来一个帮帮忙破除僵局。
因为连叫了三遍门都无人应答,赵昕已经在思考是不是要再去掉外面衣袍,只穿着素衣跪请了。
天气这么冷,他要是做出这个举动,不怕这些挡在他面前的锯嘴葫芦门神不去传话。
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极大的那种。
现在赵祯不理他还能说是受惊不小,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可他若是素衣跪请,就是把父子相疑甚深这点翻到台面上了。
而且还不一定能收到效果,万一赵祯真狠下心装聋哑人,那他指定得为华夏奇葩死法再添新篇章。
因为当爹的拒绝搭理,受冻病而死的太子……
光是想想本能就表现出了强烈拒绝。
至于摆在他面前的另外一条路——直接闯宫,把生米煮成熟饭,程序法理正当性直接无线趋近于零,完全违背初衷。
饶是赵昕再聪明有手段,客观条件不充足就是不充足,急得头发掉光了也没用。
不过也许是曹皇后的祈祷起了作用,破局者很快就来了。
幼悟还是很信赖赵昕这个二哥的,因为赵昕对她说来找爹爹玩,所以一路上不哭也不闹,任由赵昕乖乖抱着。
可眼瞅着都到地方了,他们都说爹爹就在门里面,二哥不动了,就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站那,天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
幼儿的时间观念是十分不成熟的,幼悟掰着指头自己玩了一会儿,觉得已经过完了二哥对她说的等会儿。
既然时间已经到了,那爹爹不来见她,她就去找爹爹,就像宫女们陪着她玩捉迷藏一样。
小小的幼悟仍旧把这当成一场冒险游戏,于是脸上满是满足好奇的笑,两只小胖手紧紧揪住那对于她过分长的猩红色披风,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去拍门。
“爹爹,开门啊!你不要躲里面不说话,我知道你在里面!”
这下浑身发麻的从赵昕变为了值守坤宁殿的各色人等了。
赵昕是太子,而且是带着大队人马前来救驾的太子。
在赵祯这个君父没有出言给他定性之前,没有任何人敢预设他的立场,只能归谁管就听谁的。
现在官家态度暧昧不明,保持沉默不搭理太子,那做侍从的自然得有样学样。
若是赵昕如幼悟一般跑上台阶,那没说的,直接按闯宫算,摁住就完事。
可这跑来的是小公主啊,如今才四岁,看上去软软糯糯,人畜无害,用的劲大点都担心把骨头给掰折了的小公主啊。
而且这位小公主还是宠妃幼女,官家对她的宠爱不说是爱共一石,小公主独占八斗,那也是过了半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