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没有五尺高就没有五尺高了?你瞧瞧这准考帖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五尺整!
“再说这没有父母与乡中耆老作保又如何?我这不是有县廨出具的无罪文书吗?本次武举只要求三代无犯案者!”
被叫做王韶的少年头高高的昂着,就像是一只开启了防御状态的小公鸡,快速且流利地说出了一长串捍卫自身利益的话。
但年岁到底是摆在那,微微颤动的手指尖将其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
而能被摆在这当门神的,个个都是人老成精,谙熟世情,都不用眼神交流,就知道面前这小子话里有假。
太子殿下大概率就在左近,可算是等到这个露脸的机会了!
负责维护该片考场纪律的禁军牌军一招手,两个禁军就左右包抄围了上去。
同时狞笑道:“后一条姑且不论,只这前一条是不是身高五尺,得咱们把你抓起来绑起来量才算数。
“你这小子奸滑得很,说不得连着姓名年岁都是作假……”
那禁军牌军还是很谨慎的,为了不引发太多的关注与恐慌,特地将心中辽夏派来刺探虚实探子的猜测给藏在了心中,只是加快了合围速度。
王韶见状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他能知晓那牌军心中此时所想,恐怕要以头抢地直呼冤枉。
他如今的身高的确是四尺九寸,缺约摸一寸到五尺。之所以拿到了准考帖,是学着办帖时一罗锅所为,塞了足足一贯钱给那办帖的书吏。
那时的他被告知万无一失,安心应试即可。
到现在才发现全是骗他的托辞,那些收了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准考贴的书吏只在乎能从他这收到多少好处,压根不管他此时的处境是多么洪水滔天。
毕竟没有人会和监狱里的囚徒讲道理。
王韶却不知他引起这群做公的注意是后一条未有父母或乡中耆老作保。
这年月,最能证明一个人身份的就是身边的家人乡邻。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想伪造一个人的身份容易,伪造一群人的身份可就难了。
当初赵昕听叶明的建议特地把报考条件设这么松,也的确是存了引出辽夏暗探的心思。
只是无人能想到如此直的钩,如此咸的饵,居然真能钓上鱼。
那牌军心中想到,看这小子还面嫩得很,应是为了功劳才行此险招。
抓住这小子,将来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双拳难敌四手,王韶窥见那牌军眼中的凶光喜意就自知而今的自己是绝难脱身,不由悲从中来。
他是族中读书天分最好的一个,却自幼喜欢舞枪弄棒,兵法韬略。
数次被祖、父训诫,当以科举功名为要,一切都为写出花团锦簇的好文章,然后唱名东华。
只是前月从货郎手中买下州城报纸,意欲学习上边的杂集文赋,却在边角处看到了本岁将要加开武举,并且又是太子殿下代官家亲试的消息后心中就如同猫抓似的痒。
太子殿下的神异之处自不必提,如今民间已经自发地将他“殿斥群臣”、“奇计定夏贼”、“开封府铡贪官”、“巧手施赈济”等事传得神乎其神。
仿佛太子殿下并非什么得圣祖宠爱接到天上去教养了几日,而是原本就为仙童转世,特地来拯救天下间受苦的百姓。
对这种说法王韶历来都是听过就算。若真是仙童降世又心系黎庶,不当先一巴掌摁灭辽夏两个敌国,然后再一巴掌去除朝廷中的庸懒贪狠之辈,最后直取紫宸殿那把椅子。
太子的位置,自古来任谁坐都硌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