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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有点冷星城的冬季有没有雨（第1页）

冬天，北方吹来的冷风，不但吹冷了温度，也吹凉了热情，吹冷了人心。

晚餐后，甄亦凡与郑瀚去学校后面山上散步。郑瀚告诉他自己的实习单位已经联系好了，而且有很大的把握6月份毕业后直接留下来，就在星城，一家中央部属事业单位。甄亦凡向他表示真心祝贺，自然也很是羡慕他。想到自己几次找人，也找了几家单位，但没有一家给他明确的答复，更不要说实习后留下来的意向了。听着他的苦恼，郑瀚鼓励他一定要想尽办法抓住机会，不要放过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要留在星城是越来越难了，而留下的前提是要自己找到一家实习的单位，只有这样，才会给别人一个考察你的机会。学校的推荐，普通学生想都不用想，因为要人的单位实在太少，连学生会、校团委的干部都不一定安排得完，又怎么会轮得到一个普通学生？万一没办法，就回县里找一家单位实习应该不难吧！甄亦凡也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对于星城他也跟大家一样抱有一丝侥幸心里，不管怎么讲，大城市都对每一个学子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自然，毕业在即，男女间的事是一个离不开的话题。两人又谈起班上几对“情侣”的事，包括郑瀚自己和工五班那个妹子的事。“我留在星城，也是为了打好基础，到明年争取她也留下来就修成正果了”他也不隐瞒，而且对于女朋友，他是少有的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的。自己的事还没扯完，他忽然转换了话题“王文斌要和皇甫静雯分手了”，这一突然的消息倒让到甄亦凡大吃一惊。虽然这个学期以来，他们两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了，王文斌好像也为此被学校口头警告过几次，但不至于闹到分手吧!

晚上十点钟。王文斌一身酒气从外面回到寝室，啥也没说，一把拉起躺在床上看书的甄亦凡。两人走出宿舍楼，到小卖部买了半斤蚕豆，拐进水池边的亭子里，拉开了话闸子。王文斌亲自告诉甄亦凡，几个小时前郑瀚告诉他的消息是真的，他的确打算和皇甫静雯分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她。“她是一个好女孩，她对我太好了”，他念念不忘她的好，他生怕伤了她的心。他也没有移情别恋，也不是她不优秀，相反，王文斌倒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一些自卑，深感自己配不上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孩。“为什么呢？”甄亦凡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两个原因，一是这个学期学校老是把我们当典型抓，我一个男孩子无所谓，她一个女孩，我不愿拖累她。你还记那次我和她同时病了晚自习请假的事么，结果学校学生科和班主任怀疑我俩，专门到寝室抓我们。一次两次，我一个男生脸皮厚无所谓，可对一个女生，闲言碎语飞短流长总归不好。第二个原因是我实习和分配的单位基本上定下来了，我要去株洲市，而她一个独生子女，要留在湘潭父母身边，两人毕业后已无法走到一起成家。与其这样，不如早分手早解脱。”他低着头，很是伤心，也很痛苦。他请甄亦凡帮他写一首诗暗示她，还有半年，就这样慢慢地分手，以免伤她的心。甄亦凡没有答应他这个请求，可能甄亦凡自己也写不出这样的诗歌。他只是反复地劝告王文斌，若觉得有些疑惑，是不是可以不进一步发展，以后的事，留给时间。

“你假期不是和她通过信么，讨论了我们的事没有？”王文斌追问“具体内容也不好讲给你啊，我们只是讨论了一般的同学关系”，除此以外，甄亦凡也没有再透露什么，他请求王文斌能够理解他。只要皇甫静雯自己愿意说，他不反对皇甫静雯说给王文斌听，哪怕把他的信给王文斌看也没什么。一直陪着王文斌，倾听他的痛苦，直到12点才回寝室。

第二天下午3点左右，皇甫静雯从外面来到教室，坐到王文斌身边，他们低声说起来，一直不曾停歇。直到五点半甄亦凡从食堂吃饭回来，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甄亦凡没凑过去，低头伏在桌子上看书。又大约半小时后，他们两人一起出去了。不知这次长久的会谈，结果怎样。这种年龄，这份情怀!这样的年轻人哟！

班上纷纷传言许多男生在打林依婷的主意，其中尤以王卫国表现得最为厉害。但他只敢背着林依婷在男生中表现自己一个男子汉如何如何勇敢，却不敢面对面直接向林依婷摊牌。有传言说，王卫国已经给林依婷写了几封那方面的信，至于林依婷是否回信，无人知晓。

最近两周王卫国和林依婷同桌，王卫国表现大为改观，情绪特别高，林依婷有时很是无奈。王浩、罗辉煌坐在他们后面，总是有意无意地谈起王卫国追她的话题，还常常笑话王卫国胆子太小，有时闹得林依婷有些难堪，却不晓得怎么办？生硬地拒绝吧，这个善良的女孩又怕伤了别人。除了这些，还有人无聊地翻出甄亦凡和她过去的事，认为甄亦凡失败了，知难而退，没人会相信一个男生找一个女生是为了纯粹的友情。作为一个女生，对于那些谣言她也不知如何去面对……她总不至于去当众解释一年多以前的事吧!而且，谁又会相信一个人的解释呢？还有其他的男生的信……她很是头痛。

王卫国近来表现确实改变了好多，原因大家都知道，他正在处心积虑地打某个女生的主意。而班上另外一对却常常在大家面前弄出一些蠢动作。一旦陷入爱情的网中，无论是多么聪明的人都会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傻事来。因为许多时候，理智终究会败给情感。

下午两点半，拖了几个月的文学社换届选举，终于在大礼堂开始。本来一开学就要换届让四年级的退出来的，学生会和校团委早早就换届选出了新成员，可文学社一直没动静，或许因为是一个民间社团学校也没重视吧，一拖就拖到快放假了。遗憾的是让甄亦凡和严琦社长看好的冯语嫣志不在此，似乎不太愿意自找麻烦。她不止一次地和甄亦凡谈起过文学社的前景不容乐观，结果副社长周辉云当选社长。冯语嫣当众祝贺周辉云当选，也提出了将自己负责的演讲小组从文学社里分出来独立成立演讲协会的事宜，后面得到了学生科的同意，冯语嫣当选为校演讲协会第一任会长。

下午甄亦凡请了假，他没参加文学社换届选举一事。为了实习单位，他决定最后去碰碰运气。先到了家乡一位在星城教书的老师那里，也是比他高两届的初中校友，从星城第一师范毕业后留在星城教书，也是那个暑假，介绍他“搬砖”打短工的老乡。留他吃了饭后，找到一个学生的家长，在省计划生育研究所，下面有一家《人口报》，叫他留下一份简历，试一试看一看。

从老师家里出来，他在商场买了两瓶酒，又上了一趟公交车去找另一个在商业厅的老乡，家乡人都喊他许二哥。在他家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一个邻居告诉他可能要晚上才回来。怕天黑了没车回学校，甄亦凡准备第二天再来，却不料在大院门口碰到回来取东西的许二哥。在屋子里一顿寒暄后老乡告诉他，已经接到他大哥的口信，他大哥愿意帮这个小老乡的忙，至于能不能帮到就要看运气了，但一定会帮到底。听到这个消息甄亦凡心里很是欣慰，他知道这个老乡的大哥，在村子里名声特别的好，村里有人到星城他都会热情接待。

随后甄亦凡又提起了邻村一个在星城一家国企当副总的转业军人，为多一份把握，许二哥赶紧推出车说到那位副总那里去看看，说人不熟但见过几次面愿意给他介绍。又顺手把酒提出来，甄亦凡推辞不干，明天就是元旦，这酒是专门为他买的。“你一个学生，我要收了就不欢迎你哒，你家里四弟兄读书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到陈总那里也不能打空手啊”。

甄亦凡是个尚未步入社会的学生，自小在农村长大，从小也没有谁指导过他如何送礼托人办事。其实在别人满口答应帮忙之后他根本就不该提起另外一个认都不认识的老乡。他想想自己和别人一面都没见过，口袋里也没了一分钱，初次见面打空手也确实不合适，就提起了那两瓶酒，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开年时多带点腊货来许二哥家拜年”。今年正月开学，他带了家乡的腊货曾给许二哥家拜年，他很热情地招待了这个小老乡。甄亦凡坐上许二哥自行车后座，两只手紧紧护着两瓶酒，生怕摔坏。买酒的钱，还是他暑假做生意自己辛苦赚的几百块钱里面的。这些钱，总不能伸手向父母去要。

运气还好，两人赶到时正好遇到准备出门的陈总，许二哥主动打招呼他却好像不认识似的，只到许二哥又报了自己和大哥的名字，他才“哦”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看来许二哥说的是实话，两人并不熟，也只是老乡会上见过几次面。这也让甄亦凡极为感动，为了真心帮他这个小老乡，他没顾上丢了自己的面子。

陈总接过推荐表，甄亦凡顺手将酒放在他家里的电视柜上，简单地讲了几句。他抬手看看表“我要开会去了”，两人只好一起出了门，甄亦凡有点后悔时机不太恰当，却也没办法。

出了陈总的门，两人分手了。许二哥要去医院照顾他老婆，甄亦凡这才知道别人家老婆在医院等着照顾，可为了他的事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心里更是感激他。甄亦凡步行去公交站，他还要回学校上晚自习。

一个人在街头漫步，雨丝绵绵，脚下冷得透凉，风呼呼吹着。他用手中的黑提包挡住头顶的雨，一路想着找工作的艰难。一份辛酸涌上心头，无人与道。偌大的都市，硬是容不下一个男儿的七尺之躯。

第二天元旦，因为那两瓶酒送给了别人，甄亦凡一直想到心里对不住许二哥。找到那个打工的初中同学又借了些钱，来到城里找到商场花了一个多小时挑选，最后他选了星城制药厂刚开发出来的“阿胶补血颗粒”，虽说不怎么出名，但刚好适合他送给还在医院住院的许二哥怀孕流产的爱人。

这次机会很好，一进门就遇到许二哥回家，这次他倒是收下了这个小老乡的一番诚心，还说了句“你这让我心里有愧”。甄亦凡赶紧解释“我知道大城市找工作的难处，倒是让你费心了”，甄亦凡知道，他也要找别人，他自己工作还没几年呢，根基还没站稳。

“到外面餐馆吃点饭”，许二哥向往常一样邀他去那家去过几次的餐馆。“我没饿，吃中饭才出来的，你还是先去医院照顾嫂子吧”，甄亦凡推辞。“那就下次再请你”，许二哥也没假装客气，他确实取了东西急着去医院。两人走出大院，分了手。

元旦，天冷，街上没有行人。甄亦凡独自一个人站在站台等车。好大的风，全身冷得发抖，好在他今天出门时借了一把伞，张开的伞遮住了飘飞的小雨，他踢了踢脚，脚已冷得麻木。一眼望去，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旁边各家各店一股股香味飘出来。诺大的公交站口，宽阔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一个在大都市盲目找工作的学生。一瞬间，冷风凄雨中的甄亦凡感到好孤独。

难道，这就是人生？

晚上，窗外。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

昨夜的雪，飘了一夜，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早上起来，外面早已白花花一片，好厚的雪，同学们一个个盛装包裹。

雪下来了，天气反而不再冷，寒风也不再吹。

课间操时，学校补升旗仪式，一时操场上雪球到处乱飞，主席台上学生会主席再三喊口令“站好队”，广播里校长也大声喊停止打雪仗，可没人听。偶尔还有几个雪球向主席台上的周主席飞去。直到校长亲临操场整队，打雪仗才停止。

升国旗唱国歌，往常都是有气无力的，偏偏这一次唱得又整齐又嘹亮。

中午。操场上许多同学在玩雪，男生女生，高年级低年级都有。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甄亦凡他们也在，难得轻松轻松。甄亦凡一个人在堆一个雪人，也在堆一个故事。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从地上直接滚一堆雪来堆雪人，而是从草尖上、低矮的树技上捧起一捧一捧的雪，垒实，堆雪人。一捧又一捧不停息，很多人不理解他，地上厚厚的一层雪为什么不就近取材，而要一回回去搬运树枝上的积雪。来来回回半个多小时，他的身边才堆起一座小雪堆。先是上半身，后是头部，甄亦凡精心雕刻着那个小雪人。一头齐耳短发，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柔和的鼻梁，嘴角翘起微微的笑。他尽量让这个雕像生动一些、传神一些。他采集了这个世上最干净的雪，来堆一个善良的人。也或许，只有这人世间最纯净的雪才配得上一个纯粹的故事或者一段纯粹的感情。甄亦凡明白，无论他怎样努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终将如这美丽的雪人一样，慢慢消融，但他不后悔。他仍然倾尽全力，只为了这美好的瞬间。《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而今天，需要怎样干净的雪，才配得上甄亦凡心目中那个善良的女孩？

雪人的旁边，他还写了一首小诗“需要怎样干净的雪才配得上，一个善良的人草尖、树枝上那些不曾落地的纯净是不是那些美好的曾经今天，我在这里堆一个雪人只为纪念，玉洁冰清我也害怕太阳出来，雪人融化留下一地空白的记忆。”

录音机里，陈莯鸿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放过去了又倒回来，一遍又一遍如此反复。甄亦凡留意着她，这个也曾几次帮助过自己的女孩，今天有些反常。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大约听到第五遍时，她忽然一下子伏在谷梦娴肩头上大声哭起来。一时间，吸引了班上大多数人不解的眼光，她却丝毫不顾，依旧放声大哭……

窗外好大的雨和风，窗户本来紧闭着，因为冬天冷。她却打开一扇窗户临窗而立。手中揣着单放机，戴着耳塞，双眼怅望外面的风雨，若有所思。

再一次看到陈莯鸿凝神窗外，甄亦凡的心里隐隐作痛，他想走上前去，安慰安慰这个曾经无数次帮助过自己的女孩，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直把她放在高高的星空里，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但她的优秀却让她生活在云端里，地上的男孩，没有一个配得上她，只有那个一样优秀的男生楚云天才堪堪配得上她的优秀。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也不敢多问，怕引起她更多的伤心。

这几天，陈莯鸿都在为那件事发呆。她没想到，信会退回来，而且上面写着“查无此人”。怎么会查无此人呢?明明刚刚过去的那个暑假，她和他就在那个乡里共同战斗了一个多月，他还被那么多相信他的老百姓破格推上了“副乡长”的岗位，前程不可限量。别人都在为实习岗位不安时，她就打定了主意，去他所在的乡镇政府实习，毕业了也留在那里工作。有他的地方，再苦再累也是一种幸福。在那里，有他们共同的事业，也有他们共同的爱情。一切，在这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是那么的美好。

为此，前不久她打算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就写了那封信，想让他分享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却不料“查无此人”。她疯了一样，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办公室蒋主任，告诉她楚云天辞职了，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她不相信，又问了熟悉的校友王副乡长，得到的都是一样的消息，都不知道大好前程的他为什么要辞职，又到底去了哪里。她又请假去了星城师范学校，找到他们共同扶持的张晓英，从她那里也没有得到楚云天的具体地址。元旦，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岳州楚云天的家里，她要到他家里去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辞职也不告诉她？让她没想到的是开门的阿姨告诉这个小女孩，房子原来的主人已经把房子卖给他们一个月了，这个阿姨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到底去了哪里？这些日子里，这个女孩，独自默默咽下这爱情的苦。

在深圳关外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楚云天一家三口挤在不足10平方的出租民房里。小平“南巡”讲话，犹如春风拂过大地，一夜间南方成了全国梦想者淘金的地方。楚云天爸爸也和许多胸怀激情的梦想者一样，怀着“实业救国”“经济强国”的宏大而浪漫的抱负成为“九二派”，从体制内下海创业。在海南成立公司从事房地产乘风破浪一路前行。没想到1993年下半年一夜间遇到房产泡沫，公司坚持一年后还是倒闭了，先前挣的钱赔光不算还欠了一屁股债。也因此家里卖了房子，楚云天妈妈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楚云天也辞了职，一家三口来了南方，决定“破釜沉舟”再拼一把。

这一切，楚云天自然不会告诉陈莯鸿。自己辞去了工作，现在又是朝不保夕的处境，虽然手边还有十几万元的本钱在寻找合适的商机，但谁也说不清楚未来的结局是好是坏。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当你无法给你最喜欢的女人安定与幸福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放手，给她选择另一份幸福的权力。

这个负责任的，一直深深爱着陈莯鸿的男人，把初恋，深深地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