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不安的!因为你从来都不提要求,也不和我说自己的事情。”他委屈的语气像是控诉,“比如说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甚至是生日,这些我全都不知道——这不是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吗!”
“但是,应该没有人喜欢听别人一直说自己的事情……”
“我想知道。”他自然地伸手握住我停在习题册上的手。
夏日的尾声中,带有余温的夕阳在交叠的手背上留下火焰般的赤橙,从他指腹上传来的是比那道光线更加炽热的温度。
我茫然地抬眼,又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全部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像是任性的小孩看着街边橱窗里的甜品,无理取闹地说他全都要。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毕竟以黄濑凉太的标准来说,这样的要求完全算不上任性。
“12月25日。”
“诶?”
他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搭配上那张出色的脸蛋,看起来就有些傻里傻气了。
我没忍住笑:“你刚才问的,生日的事情。”
他终于反应过来:“那岂不是刚好在圣诞节吗!”
“对啊。”
“这样的话,生日那天可以一起去约会?让我想想要去哪里玩……”
“现在才七月,要考虑也太早了吧,说不定没到圣诞节就分手了呢。”
“已经在想分手的事情了吗?!”
“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
“拜托了,不要说这种可怕的事情!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了!”
“咦?这么严重吗?对不起!”
并不是真的有分手的念头。可世界上不存在永久的事物,高中生幼稚的恋情更是如此。
会者定离。就算再怎么用确信坚定的言语来修饰不可靠的轻率承诺,我们终将迎来互相伤害的结局。
这是自我保护机制:不抱有期待,因而不会受到伤害。
在亲密关系中,爱意率先燃尽的那一方显然要更加轻松。或者说,没那么在乎的人更容易抽身。
可是我在乎。
虽然人类的确是麻烦矛盾的生物,但并非所有人都会愿意将敏感多疑又悲观的内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比如说交往之前渴望着能够靠近,靠近之后又开始思虑何时会厌倦或是被厌弃。
在永无止境的担忧中,如果能恰好遇见具有无限包容心的烂好人,成功摆脱这样的焦虑,那就是能够被称之为幸福的好运。
可我又总是倒霉的那一个。
结果最终是犹豫不决的我率先举起以回避为名的刀刃来伤害对方。
人群嘈杂喧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望着灯管刺眼的白色亮光,安静地站在角落的货架旁等待。
晚间的超市人很多,以往独自一人的我绝对不会有勇气踏入这种场所。
冷藏区的货架前,在球场上一向游刃有余的王牌正挤在战斗力超群的家庭主妇身边抢购打折鸡蛋。他艰难地提起购物篮,举步维艰,像只被汹涌浪涛裹挟着被迫往前的蜉蝣。
“我回来了!”
我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黄濑凉太举着最后一份特价蔬菜,向我邀功。
他金发乱翘,衬衣下摆卷起露出一小段侧腰,衣领也翻折过来,仿佛刚从早高峰的电车上匆忙逃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