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卿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却并未迟疑地将手中画卷缓缓展开。
屋中灯火通明,顷刻照亮画中人清隽漂亮的面庞。
画中人一袭青衣,眼眸澄净如秋水,微微上扬的唇角极富感染力,好似能让看着他的人也心情放松下来。
看清画中人面容的那一瞬间,容廷怔住了,连呼吸有刹那停滞。
他目光久久停留在画上,漆黑眼珠徐徐转动,最终从画卷移到了丹卿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颊上。
丹卿拿着画,微仰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看着他。
哪怕他极力压抑情绪,可紧绷的脊背依然暴露了他此刻的忐忑不安。
“你……想问什么?”容廷心念百转千回,终是苦笑一声,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线。
丹卿明白,这是容廷愿意坦诚布公、告知他一切的意思,他心中感动,鼻尖微酸:“容叔叔,他、是我吗?或者说,我是他吗?”
除了诧异,容廷眼底也有满满的欣赏。
他们的阿卿果真聪明,寥寥数语,他便抓住了事情的本质,问题的核心。
“是。”
容廷斩钉截铁地回。
丹卿紧握画卷的手一松,如同脱力般垮下双肩。
丹卿原以为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有能力承担最好的或者是最坏的结果。
可直至这一刻来临,丹卿才明白,他高估了自己。
“阿卿。”容廷扶住瘫软的丹卿,以温柔的目光鼓励他、赞赏他,“你做得很好。”
“容叔叔……”丹卿眼眶泛红,心底没来由蔓延出一股委屈。或许亲近的人陪在身边,人都是脆弱的。他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有点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容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慰着。
“阿卿,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虽然它有一点长。”
等丹卿情绪缓和,容廷为他倒了杯温水,笑着在他身旁坐下。
丹卿眼中既有期待,又带着一丝近乡情怯般的退缩。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正站在一扇门前,既渴望推开它,又害怕门后的真相。
容廷讲述的,自然是容陵与丹卿的故事。
他与他的相识颇具戏剧性,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早已相连的两根红线,无论经历多少波折,终会找到彼此。
故事的开端,容陵是孤高淡漠、不染凡尘的九重天太子,而丹卿却是无忧无虑的狐族少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一个在栖梧宫运筹帷幄,一个在兜率宫本本分分地守着丹炉。即便没有下凡渡劫这个意外,他们定然也会在某个时刻相逢、相知、相爱……
容廷的嗓音温和而低沉,像是微风轻拂过湖面,娓娓道来:“他们在爱中成长,也受困于爱,他们不断验证找寻,究竟什么是真正的为对方着想,什么又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未来。他们曾自私,也曾无私,可这世上的选择,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便不该受他人置喙。无论容陵,还是丹卿,无论护苍生,还是伴一人,或许他们做的都是当下他们想去做的事情罢了。”
丹卿听得似懂非懂,却又莫名感同身受。
容廷怜爱地看着丹卿:“阿卿,他们的故事我并非旁观者。你若好奇,可以自己去问他。”
“他”指的当然是段冽,即容陵。
丹卿双拳微微收紧,指尖陷入掌心,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接二连三的真相像是一记记重拳,打得丹卿措手不及。
在他脑海里,段冽与容陵的形象交错重叠,却始终无法完全融合。那个记忆中温柔待他如兄如父的青年男子,以及屡屡让他心跳加速的同龄人段冽,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割裂得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他们回来了。”容廷忽然抬眸望向门外。
丹卿心口一紧,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容廷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容叔叔,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段冽?”丹卿的眼神里有混乱,也有一丝淡淡的祈求,“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他,我只是……”
容廷安抚地拍了拍丹卿的手,笑容里满是包容:“阿卿,我知道你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别太勉强你自己。你要知道,你快乐,我们才会快乐,你幸福,我们才会感到幸福,我们都很爱你!”
容廷话音刚落,脚步声脚步声已由远及近。
丹卿迅速收回手,埋头掩饰眼底还未消散的情绪。
“南无,段冽,你们回来了。”容廷主动迎上前,他有意无意地挡在丹卿身前,仿佛为他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阿卿他没事,他只是在九重天与容惊鸣多待了会儿,忘记向我们提前说一声罢了。”
“容惊鸣?”靳南无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转头看向段冽,发现对方的神情同样凝重。
段冽眯了眯眼,目光越过容廷,落在其背后的丹卿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且敏锐,仿佛要透过丹卿低垂的头颅,看穿他内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