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初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他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邰谙窈身上:“杳杳怎么知道?”
也许是马车有点颠簸,也许是被人不经意间碰到,发出轻轻地一声闷响,让人蓦然回神,才没叫杯盏落地。
邰谙窈扫了眼被时瑾初握住的杯盏,有些纳闷时瑾初的反应,她三言两语将当时的事情说出来:
“能被称之为贵人的,也只有皇上了。”
便是其他皇亲国戚路过衢州,也不至于住进行宫去。
时瑾初眉眼情绪仿若没变,却是扣住了杯盏,他问:“你是说,你那时病了?”
邰谙窈轻轻点头,她耷拉下眼眸,不甚在意道:
“岂止?那阵雨差点要了我的命。”
她说得不算夸张,她病后,陈远川后来也觉得后悔,一度说过早知道,宁扰了贵人,也该停下去躲雨。
时瑾初沉默了许久,没能说话。
他当时回了京城,却也是留下人找过她,却没找到符合的人选。
若是她病了,数月不曾出府,平日又深居浅出,不曾和外人相熟,那么,找不到她好像是情理之中。
许是那年事情太多,时瑾初的记忆也尚算清楚,他回京那日,路上的泥泞都尚未干涸,车轱辘压在地上,溅起了不少泥水。
机缘巧合,或者说是命运捉弄。
但凡她那日来了行宫避雨,许是他早和她相识。
又或者她不曾病重,他也早就找到她。
但偏偏都没有。
时瑾初也不由得去想,便是他在那时找到她了,二人间的结局会是如今这番模样么?
那时,他忙于朝政,后宫都去得少,便是再看重她,也不可能常去后宫看她。
时间一久,初见时再是惊艳,或许也会逐渐得习以为常。
她恰是体弱,那一年又逢选秀,皇后又诞下嫡子,他便是少去后宫,也知晓那段时间后宫一点也不安宁。
她岂能受得了?
偏是他数年不曾找到人,才叫他一直惦记着,要放弃时,人又机缘巧合地出现在他跟前。
时瑾初太了解自己了,或者说世人都是如此——都不会珍视轻而易举得到的人或物。
邰谙窈入宫时,恰是他大权在握时,也是朝中安稳时,于是他能腾出更多时间和心神落在她身上。
邰谙窈见他许久没说话,不由得纳闷:
“皇上在想什么?”
时瑾初垂下视线看她,轻描淡写道:“朕在想,或许一切都是恰好。”
邰谙窈听得稀里糊涂。
时瑾初也不肯和她解释,队伍停了下来,张德恭的声音传来:
“皇上,娘娘,行宫到了。”
时瑾初先下了马车,再转身接了女子下来,衢州官员看得一阵愕然,待看清女子时,又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暖阳落在女子身上,她轻偏头,黛眉不适地轻蹙,她朝这边瞥来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饶是如此,也衬得行宫前的木槿花黯然失色。
她穿着一袭披金的胭脂色鸳鸯锦缎,格外矜贵,也格外耀眼。
不待众人看清,一柄八骨油纸伞将人彻底遮挡住,也将众人视线遮挡住,众人蓦然回神。
邰谙窈被时瑾初牵着走,她被伞面遮得严实,进了行宫后,才发觉这行宫甚大,但比不得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