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这叫好看!”
“……哦,什么时候才能去抓蜻蜓啊?”
“等会,我头发还没梳好呢,急什么。”
于是,小女孩又对着手里的小镜子继续臭美起来,兜里还有发夹没弄上头,她总是不甘心的拿手一个个比划着。
男孩在旁边等着,但等久了也不耐烦了,吵闹道,“还要多久啊?我要去抓蜻蜓!现在就要去!”
“还没好还没好,就等一会儿。”
“姐你这话都说好几遍了。”
突然,他上手夺过女孩手中的镜子就跑,可惜没两步就被抓住,女孩干脆的抢回镜子,凶巴巴的道,“顾叶白,你还敢抢我镜子?!等会儿怎么了,信不信今天我不去抓蜻蜓了?”
男孩很不高兴的坐回小板凳上,想说什么又不敢,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赢,催也没用。
他憋了又憋,最后委屈喊道,“我要去告诉奶奶!”
女孩有恃无恐,不屑的暼了眼还是个小豆丁的人儿,“你去啊,我还怕你不成?”
最后,小人儿还是没去,因为他也知道告状没用,奶奶顶多又是说教上几句,自家姐姐依旧我行我素,惹急了搞不好还会上手揍他。
说实话,如果可以……顾青枙还是宁愿别梦到这段儿了。
她小时候虽然脾气爆,但是小姑娘嘛,也很爱美,她爱美的方式就是喜欢把各式各样的漂亮发夹往头上戴,戴的越多越好,天天都要戴满一脑袋然后出门。
现在想起来,顾青枙只想捂脸。
金色的黄昏下,知了声中,乡村小河旁,一高一矮两个孩子手里举着竹枝编成的有人高的大扫帚,看到有蜻蜓停下就慢慢靠近,然后一扫帚扑下去。
有时能抓到,有时不能。
“我就说要先沾上一层蜘蛛网,这样才能粘到蜻蜓。”
一个黄色的蜻蜓明明都被女孩的大扫帚按在地上了,可是通过扫帚枝条间的空隙又挣扎着逃走了。
“…那咱们去哪儿找蜘蛛网啊?”顾叶白问。
女孩左右望望,看起来是在找哪里有蜘蛛网,望了一圈儿没找到,索性扛着大扫帚,说,“走,这东西还不好找?到处多的是,先沾上蜘蛛网再来抓,保准一扑一个准儿,蜻蜓想飞还飞不起来。”
这就是她童年时捕蜻蜓惯用的招数,应该说,农村长大的孩子基本都会这招。
小溪旁,女孩翻开一块石头,一个半大的螃蟹就爬出来,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高兴的朝后边的小男孩展示,“我抓到一只!快把桶拿过来。”
“来了来了。”
然后,另一个孩子赶紧拿着装水的小桶跑过去。
大热的天儿,两个孩子穿着凉拖鞋站在溪水中,翻找着水里的螃蟹,不时有黑色的小蝌蚪游过,有些不幸的就被他们抓住装进桶里。
周遭的景象一直变幻着,有他们在一起快乐玩耍的画面,也有男孩惹姐姐生气然后被揍的大哭的场景,还有小小的女孩在地里帮忙干活,喂猪,除草,做家务,以及和村里的小孩打架,日常统治臭弟弟称王称霸的种种。
小时候,无数她曾记得又或已淡忘的日常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画面越来越多,场景越往后,那两个孩子的年纪也就越大。
女孩抽条长成少女,不再满头都爱戴满花夹,她的生活也越来越苦,直到看到画面中的老人病重住院,顾青枙心下有预感般,知道接下来是发生什么了。
‘唉,真是糟心啊……’
二十八岁的顾青枙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回想起那一天了,像是刻意淡忘,不愿再在她的生命中记起。
只因那一天,她曾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小说中曾描述的,浑身的傲骨被打折,不得已向人跪下,将尊严踩进泥里是什么滋味儿。
“青枙啊,听奶奶一句劝,你就向你爸打个电话,你读书不能不要钱啊。”满头白发的老人躺在病床上,一只手拉着床边扎着马尾的少女的手,眼中带着又气又痛而无可奈何的泪光。
她这次病后,身体估计是熬不了多久了。
“他今天过生日,你这个做女儿的给他打个电话过去,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就这么难吗?你还需要他打钱回来供你读书,你上学的生活费不能断啊,他都两个月没寄钱回来了,你不能不为以后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