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去纽约?司机惊讶地问道[2]。
我是说去纽约!伍利确认,然后他们出发了。
几小时后,当他抵达时,伍利发现姐姐在厨房,一只土豆快削完了。
哈啰,姐姐!
如果伍利突然拜访其他家庭成员,他们可能会用一连串的和谁、为什么、干什么来迎接他(尤其是当他需要一百五十美元付给候在外面的出租车司机时)。然而,给司机付完钱,萨拉只是将水壶放在炉子上,往盘子里摆了些饼干,然后他们俩重温了美好的旧日时光——坐在她的桌旁,想到什么聊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后,伍利的姐夫“丹尼斯”[3]走进厨房。姐姐比伍利大七岁,“丹尼斯”比萨拉大七岁,所以算起来,“丹尼斯”当时三十二岁。但“丹尼斯”看起来比他自己大七岁,这让他在气质上快四十岁了。毫无疑问,这就是为什么他已经是J。P。摩根公司的副总裁。
当“丹尼斯”发现伍利坐在餐桌旁,他有点不高兴,因为伍利本该在别的地方。而当他发现厨台上放着削了一半的土豆,他更不高兴了。
什么时候吃晚饭?他问萨拉。
恐怕我还没开始准备呢。
可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丹尼斯。
“丹尼斯”难以置信地盯着萨拉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伍利,问他能不能跟萨拉单独聊聊。
根据伍利的经验,如果有人问能不能跟谁单独聊聊,你很难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方面,他们通常不会告诉你要多久,所以你很难知道自己做另一件事应投入几分。你应该趁此机会去洗手间吗?还是开始玩绘有五十个大三角帆的帆船比赛拼图?以及,你应该离开多远?你当然要离得够远,远到听不见他们谈话。他们一开始让你离开就是为了这个。可那句话常常听着像是他们也许希望你过一会儿再回来,所以你要离得够近,近到听得见他们喊你。
伍利竭尽全力厘清混乱局面,然后走进客厅,在那里发现了一架没人弹的钢琴,一些没人读的书,还有一只没上发条的落地钟[4]——这么一想,这个称呼十分贴切,因为它曾经属于他们的外公!但事实证明,由于“丹尼斯”非常生气,客厅还不够远,因为伍利听得清每一个字。
想搬离市区的人是你,“丹尼斯”说道。但为了赶上六点四十二分的火车,以便及时赶到银行参加八点的投资委员会会议,天一亮就得起床的人是我。在接下来十小时的大部分时间里,天晓得你在家做什么,我却在累死累活地上班。然后,如果我跑到中央车站,幸运地赶上六点十四分的火车,我就可以在七点半回到家。经过这样的一天,要你备好晚餐摆在桌上真的很过分吗?
就在那一瞬间,伍利灵光一现。他站在外公的落地钟前,听着姐夫的话,他突然想到,或许,只是或许,圣乔治学校、圣马克学校和圣保罗学校把每天都安排成一个样子不是因为这便于管理,而是因为这是培养优秀年轻人的最佳方式,让他们赶上六点四十二分的火车,以便永远准时参加八点的会议。
就在伍利结束回忆顿悟的那一刻,比利的故事读到成功逃狱的埃德蒙·唐泰斯站在基督山岛的隐秘洞穴中,面前是堆成山的钻石、珍珠、红宝石和黄金,令人叹为观止。
——你知道什么会令人惊叹吗,比利?你知道什么绝对会令人惊叹吗?
比利标记好他读到的位置,抬起头来。
——什么,伍利?什么绝对会令人惊叹?
——绝无仅有的一天。
注释:
[1]位于美国纽约州韦斯特切斯特县,南接纽约市,西临哈得孙河。
[2]圣马克学校与哈得孙河畔黑斯廷斯相距约一百八十英里。
[3]在我的设想中,第一次见面时,丹尼斯的自我介绍多少有些自命不凡,所以伍利此后就称他“丹尼斯”了。——作者注
[4]此处双关,落地钟(grandfatherclock)即“老爷钟”,grandfather意为“爷爷、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