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识字的?达奇斯问。
——你自己说的呀,比利解释,你先是说小字让你头疼,然后说在车里看东西会让你犯恶心,又说你对书过敏。
比利转向埃米特。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太难为情,不愿承认自己不识字。就像他太难为情,不愿承认自己不会游泳。
比利说话时,埃米特一直盯着达奇斯,他看到达奇斯的脸涨得通红。也许是因为难为情吧,埃米特想,但更可能是因为愤恨。
——比利,埃米特警告,达奇斯识不识字现在不重要。你还是让我来解决这事吧。
比利摇摇头。
——这当然重要,埃米特。这很重要,因为达奇斯看不懂关闭房屋的规定。
埃米特看了弟弟一会儿,然后看向达奇斯——可怜的、判断失误的、不识字的达奇斯。埃米特跨出最后三步,双手抓住步枪,从达奇斯手中夺了过来。
达奇斯开始连珠炮似的说什么自己绝不会扣下扳机。不会对沃森家的人开枪。绝对不会。但透过达奇斯的喋喋不休,埃米特听到的却是弟弟说的三个字。用提醒的语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埃米特……
埃米特明白。在县法院外的草坪上,埃米特向弟弟许下承诺。他打算遵守承诺。所以,当达奇斯唠唠叨叨说着自己绝不会干的事情时,埃米特从一数到十。他一边数数,一边感觉怒火渐渐平息,愤怒慢慢消失,最后完全不生气了。然后,他举起枪托,铆足力气砸向达奇斯的脸。
—·—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看看这个,比利坚持说。
达奇斯瘫倒在地后,比利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他回来,埃米特让他坐在楼梯上,一动也别动。然后,埃米特抓住达奇斯的腋窝,把他拖过客厅。埃米特打算把他拖出杂物间,拖下门廊,拖过草坪,拖到史蒂倍克旁边,这样就能开车把他送去最近的警局,扔在门口。他没走两步,比利就说话了。
埃米特抬头,看到弟弟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埃米特有点来火,以为那是他们父亲的另一封信。或是他们母亲的另一张明信片。或是另一幅美国地图。
——我晚点再看,埃米特说。
——不行,比利摇着头说,不行,我觉得你应该现在就看。
埃米特把达奇斯放回地板上,走到弟弟身边。
——是伍利写的,比利说,在他离开后打开。
埃米特有些吃惊地看着信封上的笔迹。
——他离开了,是吗?比利问。
埃米特拿不准如何对弟弟说伍利的事,或者该不该告诉他。可从比利说离开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已经明白了。
——是的,埃米特说,他离开了。
埃米特坐在比利身旁的台阶上,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写的字条,用的是华莱士·沃尔科特的信纸。埃米特不知道这位华莱士·沃尔科特是伍利的曾外公、外公还是舅舅。但这是谁的信纸并不重要。
这封信写于一九五四年六月二十日,收信人是敬启者。信中声明,署名者身心健康,决定将其十五万美元信托基金的三分之一留给埃米特·沃森先生,三分之一留给达奇斯·休伊特先生,三分之一留给威廉·沃森先生——由他们自由支配。署名是:最真诚的华莱士·沃尔科特·马丁。
埃米特合上信,发现弟弟已经越过他的肩头读完了信。
——伍利病了吗?他问,像爸爸一样?
——嗯,埃米特说,他病了。
——他把他舅舅的手表送给我时,我就觉得他可能病了。因为那是一块代代相传的手表。
比利思考了一会儿。
——所以你对达奇斯说,伍利想被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