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整场表演是一个骗局。借用隐形线缆、电和气流呈现的一场精心打造的幻觉。那施魏策尔教授呢?据达奇斯的说法,他是一个来自波基普西的波兰人,对心灵感应一窍不通,连弄把锤子砸自己的脚都做不到。
不,埃米特略带苦涩地想到,这个世界上的施魏策尔们无法用一个眼神或挥一挥手来移动物品。这种权利是帕克们专享的。
十有八九,从未有人对帕克说过,他拥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但用不着人们来说。从童年时代开始,他就靠经验学会了这一点,那时他会索要商店橱窗里的一个玩具,或是公园小贩卖的冰激凌。经验教会他,如果他迫切渴望一样东西,它最终会被送到他的手里,哪怕违背万有引力。一个人拥有如此超凡的能力,却只是为了不必从椅子上起身就拿到房间另一头剩下的杜松子酒,除了轻蔑,还能怎么看他呢。
正当埃米特这么思考时,传来一阵细微的嗡嗡声,没有指针的落地钟开始报时。埃米特瞥了一眼比利的手表,心里闪过一丝焦急,已经九点了。他完全低估了时间流逝得有多快。火车随时可能开动。
埃米特伸手提起脚边的枕套,帕克看了过来。
——你不是要走吧?
——我得回火车头了。
——可我们刚认识。没什么可着急的。来,请坐。
帕克伸手将空扶手椅拉近自己的扶手椅,正好挡住埃米特去门口的路。
埃米特听到远处传来刹车松开后蒸汽的响声,火车开始移动。他一把推开空椅子,朝门口迈了一步。
——等等!帕克吼道。
他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他站起来后,埃米特发现他比看上去更加魁梧。他的脑袋几乎撞上车顶,在原地摇晃了一下,他伸出双手踉跄前倾,像是要揪住埃米特的衬衫。
埃米特感到肾上腺素激增,泛起一阵恶心,往事重演,厄运即将到来。帕克身后几英尺处是矮茶几,上面堆着空酒杯和倒扣的香槟酒瓶。因为帕克站不稳,埃米特不用细想就知道,要是他朝帕克的胸口用力一推,就能像推倒一棵树那样推倒他。这又是一个不走运的时机,一瞬间的行动将颠覆埃米特对未来的一切安排。
然而,帕克忽然异常敏捷地将一张叠好的五美元钞票塞进埃米特的衬衫口袋。接着,他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感激不尽,帕克喊道,埃米特在喊声中走出车厢门。
埃米特一手抓着枕套爬梯子,迅速走过货运车厢顶部,从缝隙上方跳到下一节车厢——就跟今早一样。
只是此刻火车在移动,左右轻轻摇晃,速度也越来越快。埃米特估计车速只有二十迈,但在车厢之间跳跃时,他感受到了迎面袭来的气流阻力。如果火车速度达到三十迈,他得以更快的速度跳过缝隙。如果达到四十迈,他完全没把握自己能否跳过缝隙。
埃米特开始奔跑。
他记不清今早跳了多少节车厢才到普尔曼车厢。他越来越焦急,抬头看能否找到舱门打开的那节车厢。可他却看到,在前方半英里处,火车正在轨道上拐弯。
虽然轨道上的弯道是固定的,移动的是火车,但从埃米特的视角看去,移动的似乎是那个弯道,它正沿着一节节货运车厢飞速逼近,不可阻挡地朝他袭来,就像甩动鞭子的一头,另一头也会挥过来。
埃米特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冲刺,希望在弯道袭来之前跳到下一节货运车厢。但弯道来得比他预想的更快,就在他跃起之时从他的脚下经过。由于货运车厢东摇西晃,埃米特落地不稳,猛地向前俯冲,眨眼之间横摔在车顶上,一只脚悬在车顶边缘。
埃米特决意不松开枕套,急忙伸出空着的手抓东西,什么都行。他瞎摸一通,抓住了一个金属凹口,将自己拉回车顶中央。
他趴着,慢慢爬回刚刚跃过的缝隙。他用双脚摸索梯子,继续后退,爬下梯子,瘫坐在狭窄的平台上,因用力过猛而大口喘气,并自责不已。
他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从一节车厢全速冲刺跳到另一节车厢。他很可能直接被甩下火车。那比利该怎么办?
火车正以五十迈的速度行驶。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它肯定会减速,那时他就能安全地回到他们的车厢了。埃米特低头看弟弟的手表,想计算时间,却发现表盘玻璃碎了,秒针也停了。
注释:
[1]美国艾奥瓦州第二大城市。
[2]创立于一八六六年的著名食品公司,当时以生产早餐麦片为主。
[3]北美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勇猛好斗,每次作战前会在身上涂满彩绘,绰号“花纹武士”。
[4]美国工程师、实业家乔治·普尔曼(1831—1897)设计的豪华车厢,配有舒适的卧铺或座椅,常用作特等客车。
[5]出自经典童谣《星期一的孩子》(“Monday’sChild”)。——作者注
[6]即“racquet”,中间有字母q,该词同“racket”,指球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