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妄川抬眸就对上了殷怀安的目光,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他细微的颤抖,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一晚穿着铠甲射向洋人尸体的殷怀安,又好像看到了昨天夜色下挑开车窗帘子趴在车窗边不敢睡觉的殷怀安,他握紧都是血迹的掌心,企图唤回涣散的神志。
掌心的伤口微热,他想起了那一晚殷怀安流在他掌心的眼泪,好像也是这样温温热热的,还真是个脆弱的小孩儿。。。
“轰——”
“轰——”
一声一声的撞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绪,那扇历经200年的朱门,在洋人的炮火下开始松动,前赴后继的将士上去,搏杀,撕扯,双方都已经耗损到了极点,此刻只剩下了最原始的厮杀。
阎妄川的脚下聚拢了一摊血迹,他的意识在渐渐涣散,殷怀安的目光紧紧盯着城下的那个人,夕阳下他捕捉到了阎妄川那不断在滴血的铠甲,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忽然,大地传来了剧烈的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行进。
“你们听,是不是有动静?”
起初有人以为是幻听,但是那股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是,是马蹄声,援军,一定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是援军,一定是援军。”
城门楼内,殷怀安已经下令用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堵住城门,如果真的不幸城破,也不能任人宰割。
那阵千万只马蹄踏着地面的声响从城外一直传到了里面:
“殷大人,是,是援军到了吗?”
殷怀安眯眼远眺,黑压压一片,混着四起的烟尘,没有一刻他如此期盼援军的到来,直到那黑压压的一片越发清晰,暗青的声音都有些发哑:
“是黑甲卫,是黑甲卫来了。”
那群人马渐渐清晰,马上的人个个身着乌甲,周身自带一股肃杀,是之前在羽林卫,亲卫军甚至是北郊大营的身上都不曾见到过的独属于战场的血性。
阎妄川忍着眼前的昏黑,用刀撑住身子,兀自咽下一股腥甜:
“这帮小子,总算是赶来了。”
再晚就要给他收尸了。
皇宫中的人此刻不少已经吓破了胆,甚至开始互相推诿指责为什么没有直接西迁都城。
“报——”
军报传来时,议政宫的人甚至不敢问,是城破了吗?
那来报信的人已经激动的难以自已:
“陛下,太后,黑甲卫到了,黑甲卫赶到了。。。”
议政宫中哄的涌出不断询问的声音,甚至有人涕泪恒流,大梁立国200年,这是最凶险的一次。
洋人到此刻也是强弩之末了,根本经不起黑甲卫的冲锋,那一声声撞击城门的声响终于停止了,那朱红色的城门再次落入了大梁的手中。
殷怀安看到了那个缓缓倒下去的身影,他几乎没做他想地狂奔下城楼,外面黑甲卫已经戍卫住了宫城,请开城门。
整个九门此刻都将殷怀安视作了主心骨:
“开城门。”
那已经被撞的摇摇欲坠的城门就这样重新自内而外的开启了,几乎是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殷怀安就冲了出去。
他眼前都是刚才阎妄川倒下的画面,不行,他不能有事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阎妄川成了他和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之间的联系,他通过阎妄川了解这个时代,通过阎妄川了解这个王朝,他在牢里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人陪着他,在战场最害怕的时候也是他陪着他。
他忽然有些不敢去想,要是阎妄川就这么战死了怎么办?残阳如血的战场上尸横遍野,刺鼻的血腥味儿涌入鼻腔,举目望去没有几个他熟悉的面孔,一股从灵魂深处的战栗传到了四肢百骸,直冻的他浑身都冷的发抖。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人满身的血,手还死死握在刀柄上,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探一探他的鼻息,声音都有些发抖,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灵魂就像是出窍了一样喃喃出声:
“阎妄川。”
“阎妄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