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把手伸出来。”
小九看了他一眼,手掌在应藏面前伸直。
应藏拔掉小瓷瓶的塞口,道:“有点疼,别怕。”说罢轻轻磕了磕瓶身,在伤口处倒上白色的药粉。
他垂着眼,厨房并不明亮的油灯的光打在他的眉眼上,浓墨重彩,显得异常深邃。使他凌厉五官气势中和是他的沉稳且温和的气质,看着就给人无限的心安。
小九的注意力不自觉被他吸引,忽地,手指伤口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没有丝毫防备,惊呼了一声,手掌也瞬时缩了回来。
“金疮药是有些刺激。”应藏解释道,然而见他泪眼朦胧地捧着手,又想到他是为自己做饭而受伤,心也软了,“我看看。”
“疼。”小九可怜巴巴地将手递过去。
两道伤口上都充分被药粉覆盖,应藏放心了。秉持着非礼勿动的君子之礼,他没有碰他的手,只轻轻地吹了吹,“马上就会痊愈了。”
温热的风拂在手指上,小九看进他正抬眼时的漆黑双眸,心脏蓦然漏了一拍,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想面对,低声道:“……好。”
菜是由应藏端出锅,再端上桌子。准备碗筷,盛饭,他也一并包揽,“以后我来准备晚餐,你把手养好。”
哥儿的手是他们的第二张脸,应藏觉得很重要。
小九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应藏道:“嗯。”
因为手上有药粉,稍微动一下药粉都会洒出来,小九合起掌心,笑了笑:“公子,我去找一块布把手包起来,你先吃饭,我即刻就来。”
“好。”
晚餐有三道菜,两素一荤。
应藏夹了一筷子炒青菜放进嘴里,舌头上的味蕾接触到青菜,应藏顿了一下,又缓慢地嚼了嚼吞下去。余下两道菜是炒豆子和炖鸡蛋,应藏每道菜都吃了,吃了一碗饭。
小九从卧房出来的时候,应藏已经吃完了晚餐。应藏看了眼他的手,嘱咐道:“我去书房,吃完饭叫我一声,我来洗碗。”
“公子,书上说君子远庖厨。”
应藏的步伐停住,“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意思是君子应怀有仁慈之心,不造杀孽,故而远离杀生多亡的厨房,并非四体不勤。”
“公子的学识好渊博啊!”小九笑着看着应藏,想从他的表情里分析出他说话的真假,奈何应藏的表情什么变化都没有,他竟然连一丝虚假都没看出来。
桌上碗里的菜只动了一侧的,另一侧分毫未动,小九在椅子上坐下,神态深沉,万千思绪在他的心头萦绕。不知不觉间,夹了一筷子豆子放进嘴里,咸苦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呸!”
孟初九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小九慌张地吐出豆子,起身去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漱了漱口。
怎么会这么齁咸?
他到底放了多少盐啊?
“呸!呸!”小九疑心炒豆子的时候是不是打翻了盐罐子,嫌弃又不死心地依次尝了尝其余的炒青菜和炖鸡蛋,两道菜尝了两口,他漱口了四次。
咸到发苦,几乎不能吃。
孟初九明白过来了:“你怎么烧菜的?啊,公子刚才吃了岂不是齁死了!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小九漱口的动作滞住,看向桌子上明显都被吃了的菜,不免恍惚。
是啊,应藏也吃了。
他难道……没吃出来吗?
这么难吃,他怎么都没有责备他?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