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上的三个年轻人,原本只是抱著来游山玩水的心思,听到这阵沉重至极的脚步声,才有些明白了江湖刀魁的含金量。
陈义胜心直口快道:
“娘嘞,夜侠今天不会死擂台上吧?”
林璇璣和安碧如脸儿更白,几平是发自內心的战慄起来:
“我听我爹说,江湖上真正厉害的人物与神仙都大差不差了,以一敌千都不是不可能。”
安碧如也附和道:
“咱们还是退远点吧。”
“退远点还怎么看欧阳刀魁出手?待会夜大侠要是被打落水底爬不起来,咱们在近处说不定还能帮著打捞下,老孙,把船靠上去—”
夜潜渊听的老脸一黑,抬脚就把身旁的年轻人瑞进了水里。
“我去,剑大侠你做什么——”
“老夫这次要是贏了,你小子就是刀魁亲传,老夫要是输了,你就等著游回去吧。”
说罢,这位天人刀客不顾几位年轻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径直走出了船篷。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百丈高台之上,那鬚髮散落,貌若狂狮的老人也在同一时刻看了过来。
雨幕瀟瀟,数以万计的江湖客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於是青冥天地间,便只剩那两位相对而视的纯粹刀客。
乌篷船上,夜潜渊手按腰刀神情冷峻,饶是江湖一生心性已经趋近圆满,重新回到这座天下刀客心目中最神圣的高台,在数万人的见证下,心中依旧有些难以自持:
“欧阳赤,你做了这么久的刀魁,也该挪挪窝了。”
百丈高台之上,那赤膊上身、鬚髮狂舞的老者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上陌刀。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动作中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叫夜潜渊拿刀说话。
今日来到现场的江湖人不只有江州本地的门派,临近的蜀州、黄州和剑州都有江湖名宿前来,甚至於许多像孙姓老僕这样的退隱老辈也来了现场,就是想看两位巔峰刀客的一战。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夜潜渊缓缓踏上碧波,凌波碎水踩到了石台之上。
不过他在踏足高台之后,动作反而慢了下来,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长刀,气势在一瞬间沉寂到了极点,宛如一颗重达万钧的礁石。
《潜渊刀》在江湖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积蓄力道、而后在瞬间爆发,是典型的快刀,弊端就是前三刀若是没有建树,后续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了。
欧阳赤只是目光隨意的打量了对面的夜潜渊一眼,就失去了兴致,不仅没急著出手,甚至有意给了他积蓄气势的机会。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柄潜渊刀在出鞘的瞬间就动了,夜潜渊本人也根本没有任何蓄力的架势。
嘭在堪称强横的反作用力下,夜潜渊脚下的石砖瞬间四分五裂。
呛啷
天地间猝然响起一道极清脆的刀鸣声。
夜潜渊身形暴起,单手提刀如蛟龙探海,不过眨眼便消失在眾人视野中,等再度出现时,已经自下向上,一刀削向了欧阳赤的脖颈。
漫天雨幕都被这一刀绞碎,宛如一条横行霸道的破海狂龙,在天地间撞出一条真空龙捲,而在那龙捲狂流的最前方,则是一点森然寒芒。
渡船上围观的眾人几乎已是惊呼出声,而那身形高大、骨节尤为粗壮的老者,只是缓缓提起了刀。
轰隆一击之下,百丈高台上驀然传出一声巨响。
围观的江湖客甚至还没看清两人是如何交手的,中心处的石砖便寸寸崩裂开来,一道提刀身影势如脱膛炮弹,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势头之猛,甚至在石台上犁出了一道十数丈的长槽,岩灰地砖寸寸崩裂开来,直到刀客五指成刀刺入地面,依旧是倒退出丈许远,才堪堪止住去势。
呼呼在欧阳赤强横至极的爆发力下,漫天雨幕都为之一清,两人交手处骤然升腾起一股狂暴至极的气浪,甚至將雨珠都倒卷而起,让整座高台都静了一瞬。
围观的数万江湖人望见这怒蛟般的神力,皆是屏住了呼吸,离得近的,甚至能听见那中年刀客几乎要炸出胸腔的心跳声。
而那位赤膊上身的老者,仅仅只是抬手震了下刀,甚至都不能说是出手。
这位大器晚成的刀魁似乎真要在越老越妖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了,围观的江湖人中有不少都是刀客,见到这如渊如狱的一幕,心底几乎是要绝望起来。
欧阳天君这哪里像是一个九十岁的老人,说是要再横压天下三十年都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