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有个冯毅因伤口剧痛而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下意识蜷缩的特写镜头,这个细微的、极具感染力的表演,根本不需要演。机位移动时,他让助理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右脚踝,钻心的剧痛瞬间袭来,许逸钦的身体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那句无声的抽气真实得让监视器后的导演都心头一紧。
“咔!完美!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不忍。
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充满敬意的掌声,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苍白的脸和隐忍的表情,也看到了什么叫极致的敬业
许逸钦靠在轮椅里,微微喘息着,对周围的掌声只是勉强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随即又疲惫地闭上眼。李雨婷立刻拿着水和小风扇冲上去,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声音带着哭腔:“许哥,还撑得住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许逸钦摇摇头,声音低哑:“继续,趁止痛药还起作用。”
就这样,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和大量的止痛针剂,许逸钦真的在轮椅上和拐杖的支撑下,艰难地完成了一组又一组的面部特写和上半身近景。这无疑是一种近乎自残式的敬业,但正是这种拼劲,为他赢得了全剧组从上到下的尊重。然而,这份敬业的代价,只有李雨婷和两个助理知道,每一个深夜,伤处的剧痛都会让许逸钦从浅眠中惊醒,需要加倍剂量的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终于,电影《孤鹰》在T国正式杀青。原本计划二个月的拍摄周期,因许逸钦的意外受伤和后续的协调,最终只比预计时间多花一周就全部完成。杀青当天,全组掌声雷动,既是庆祝作品完成,也是向许逸钦的惊人毅力致敬。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在私立医院进行的全面评估结果显示,许逸钦的脚踝韧带撕裂因未能得到充分休息,恢复情况远不如预期,左上臂的伤口虽已愈合,但皮下组织粘连严重,影响了手臂的灵活性,右脚踝韧带撕裂由于反复受力恢复情况也糟糕的一塌糊涂。医生面色凝重,明确告知他必须立即停止一切工作,进行系统性的康复治疗,否则极有可能留下永久性的功能性障碍。
在经纪人刘梦的越洋电话强势介入和强硬要求下,许逸钦知道刘梦的怒气已经积压到了顶点,他刚被助理和康复师安顿在客厅沙发上,门铃就像催命符一样尖锐地响了起来。
李雨婷忐忑地打开门,门外站着面色铁青的刘梦。她一身利落的西装,眼神扫过屋内的轮椅、拐杖,最后定格在许逸钦打着固定支架的脚和明显清瘦憔悴的脸上,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许、逸、钦!”刘梦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他的名字,她没看旁边的李雨婷和两个助理,径直走到许逸钦面前,“你真是好样的!为了这部戏,你是不是连命都不打算要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梦姐…”李雨婷试图开口缓和气氛。
“你闭嘴!”刘梦猛地转向她,目光如刀,“我让你跟着去是做什么的?是让你看着他,不是让你陪着他一起胡闹!医生最初的诊断报告呢?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强制他停工?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职责是什么?还有你们!”她扫向那两个垂着头的助理,“他要逞强,你们就不会拦着点?不会立刻给我打电话吗?!”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只有刘梦因愤怒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许逸钦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梦姐,不怪他们,是我自己的决定。”
“戏戏戏!你就知道戏!”刘梦打断他,声音拔高,“你对赌协议是重要,是打算拍了这部戏就不拍了是吗?!你知不知道韧带撕裂如果恢复不好,你以后可能连正常跑步都成问题!你还想不想当演员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语气依旧斩钉截铁:“从现在开始,半个月,你必须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不准去!严格按照康复师的计划进行恢复,所有的行程我已经全部沟通延后!李雨婷,你亲自盯着他,要是再出岔子,你们整个团队今年的奖金全部扣光!”
“好的!”李雨婷带着两个助理狂点头,康复师也跟着点了点头。
刘梦又待了一个多个小时才离开,康复师完成工作后也离开了,李雨婷和两个助理则在许逸钦家一起吃晚饭,刚吃完没多久,公寓的门传来解锁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了。
刚和苏欢吃完晚饭的林安夏站在门口。然而,屋内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沙发上一脸憔悴的许逸钦,和沙发前坐在地上吃饭的三个女生,以及一旁的轮椅和拐杖。
李雨婷和两个助理也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的林安夏。
林安夏张了张嘴,视线从轮椅移到许逸钦打着支架的脚上,又移到他一言不发的脸上,最后茫然地看向屋内这些陌生而紧张的面孔,喃喃道:“许逸钦?”
“雨婷,今天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后续的工作安排,明天再沟通。”许逸钦开口说道,然后对林安夏招了招手,“回来了?”
“好。。。”李雨婷点点头,瞥了一眼门口站着没动的林安夏,然后招呼助理快速收拾离开了,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林安夏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千万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伤的?严不严重?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这些问题冲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问了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告诉他,除了多一份无谓的牵挂和担心,又能改变什么?他又想问疼不疼?,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觉得自己蠢得可笑。脚踝肿成那样,需要支架固定,需要轮椅,怎么可能不疼?
他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寻求安慰,可此刻,他却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加重他的痛苦。他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巨大的无措和心疼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喉咙一阵阵发紧,眼眶又热又涨,视线迅速模糊,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
许逸钦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掉眼泪,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伸出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拉了拉林安夏的衣摆,“对不起…没跟你说,是怕你担心,怕你难受。”
他抬起手,想擦擦林安夏的眼泪,有些够不着,于是又说,“坐下来,让我靠一下,好不好?”
林安夏轻轻握住了他伸来的手,顺从地在他身边坐下,但眼泪掉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他低着头,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不发出一点声音,可这种沉默又汹涌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他哭得可怜极了,仿佛受伤受苦的人是他自己。
许逸钦顿时慌了神,前所未有的失措,他真宁愿林安夏骂他、打他,也好过这样,他语无伦次地哄着:“是我不好…不疼的,很快就能好了…对不起…宝宝。”伸手擦了擦林安夏的眼泪。
可他越是哄,林安夏的眼泪就掉得越凶。
明明身受重伤、饱受疼痛折磨的是许逸钦,可现在慌慌张张、低声下气哄着人的也是他;而完好无损的林安夏,却成了那个需要被捧在手心里安抚的人。
这种错位,让林安夏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