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桥夜市在彩霞漫天时,就点了灯。
长桥行人如织,摩肩接踵,男男女女相约着盛装出游。
虞嫣的巧果连着卖了两三日,在花灯节这日,打响了名堂,才来到交了例子钱的固定摊位,就有好些戴面具的青年男女在等。
“娘子总算是来了,我俩昨日排队排到尾巴上,碎渣子都没买到。”
“还不是怪你!猜个灯谜费劲老半天。”
“行行,怪我,这回快些赶去,别误了看烟火的好时辰。”
男子安抚了娇声抱怨的女伴,掏出钱袋子买了两份,同她手牵着手离去。
时人比往朝开放,有婚约的男女能够并肩而行,明目张胆地牵手。
不想被认出,脸上戴个樟木雕刻的面具,男子多是青面獠牙的雷王,女子是头戴花冠的花婆王。即便举止亲昵一些,也无人指摘。
有情人成双成对,游鱼般转过虞嫣的巧果摊位。
那句“别误了好时辰”,始终若有似无在她耳边回响。
她也曾这样,与谁在布满了花灯的街头同游。
那夜本是秋日新婚。
她惴惴不安地等在婚房,看那人用喜秤挑了盖头,与她合卺交杯,紧张得双唇发颤,话都说不利索。自少时定亲后,她与陆延仲只见过两面,每一次他都冷淡守礼,不曾多看她一眼。
可婚房里的郎君着暗红喜袍,眉眼俊秀,神情是难得的温和。
“还未出阁前,这个时辰,都习惯在屋中做些什么?”
“这个时辰……不在屋中。”
“那在哪?”
“还未出阁的话,同家人吃过饭后,约莫和手帕交在街上看花灯。”
“是我忘了。”
陆延仲失笑,“夫人的手帕交是哪位,来喝我们的喜酒了吗?”
虞嫣摇头,“她比我早出嫁,已不在帝城了。”
两人静默间,屋外的天幕烟花炸响,一声声,是京兆府每年为中秋燃放的。
“不知今年烟花好不好看?”
虞嫣透过一线窗缝去看乍明乍暗的墨空。
陆延仲忽而牵了她的手,“来,换衣裳。”
“去哪里?”
“看烟火,我娘睡得早,现下溜出去,她们不会发现。”
虞嫣吃惊,“会不会误了吉时?”
“不会。”陆延仲将她推到屏风后,自己转了出去,“夫妻何时在一起,何时便是吉时。”
夫妻何时在一起,何时便是吉时。
浓情蜜意时,陆延仲总是能讲出很多让她心软的话。
今岁的烟火炸响第一声,如紫光幻电,夺目璀璨。
虞嫣探出摊位,看了好几眼,却在收回视线时,瞥见了街头一人。
此刻众人驻足仰望,被盛大烟火吸引了视线,唯独那人遥遥向她看来,一袭水墨天青色的圆领袍,挺拔清俊,鹤立鸡群。不是陆延仲又是谁?
他走近到摊位前。
摊位的幡子下挂一只灯笼,照见他眉目萧索,拢着郁色,比原来更清减了许多。
“你不去官署,不回蓬莱巷,原来是改成来这夜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