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书案上,也早已拟好一封求娶新妃的奏疏,对象正是她的二妹妹。
那时柳归雁才知道,江淮清早已倾慕她二妹妹多年,也一直有提亲的打算,只不过后来落了难,才不得不搁置。
而那给她下蛊、让她替嫁的主意,就出自江淮清之手。
——就为了不让二妹妹陪他去禁苑受苦,许她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多可笑啊!
他的情深似海,他的痴心不负,竟是要靠她柳归雁的屈辱和牺牲去实现。
等一切尘埃落定,还要她去给他们让位。
否则就是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连父亲也理直气壮地质问她:“你为何如此不懂事?”
那时她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世上当真存在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也真的存在怎么也捂不热的心。
是她蠢钝,以为掏出一颗真心,就能给自己争取到零星爱意;
也是她贪婪,竟这般不识抬举,妄想争抢主角的戏份。
最后被他们联手毒死,当真活该。
人死如灯灭。
原以为在她咽气的那一刻,她此生所有悲愤与不甘,都会随她这个人一块烟消云散,却不想再次睁开眼,竟又回到了三年前,她刚十九岁,还没嫁给江淮清的时候……
像是有岩浆在胸膛中滚滚激荡,柳归雁咬着唇,几欲痛哭出声。
扫了眼帐上的人影,她又生生忍下。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江淮清马上就会过来。
若是不能避开今晚这一劫,即便重生了,她也不过是将前世的悲剧重演一遍,没有任何意义。
逃。
必须赶紧逃!
心一横,柳归雁扯下发间最利的一支金簪,朝帐上仅剩的一道人影狠狠刺去。
那婆子正打算掀开垂帐,确认榻上的情况,还未动手,一道寒光便从眼前刺来,正中她左肩。
“啊——”
她惊得撕声惨叫,捂着伤口,跌坐到地上。
“又怎么了?”
另一位婆子已经走到屋门口,闻声,又不耐烦地折回来,埋怨的话语刚到嘴边,就被迎面扔过来的花觚“砰”地砸中脑门,白眼一翻,当场昏厥,身体正好倒在那位受伤的婆子身上,溅了她一脸血。
那婆子吓得尖叫,一口气没续上来,也昏了过去。
屋里一下就只剩柳归雁一人。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柳归雁不敢耽搁,下了床榻,便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
二月的长安,虽不及数九隆冬那般深寒刺骨,却也是料峭侵衣,砭人肌骨。
柳归雁一身单薄红裙,在朱红的宫巷内穿行。
瓷白的小脸叫朔风吹得发紫,双脚也让地上的积雪裹得僵麻,可她片刻不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