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十五个小时后,阿尔托利从床上坐起,踩着拖鞋在休息区晃荡了一圈后,来到了军舰最前方的舰桥。
舰桥是全舰的指挥中心,配备全息投影战术台、主控台、通讯设备和导航系统,还有视野十分开阔的全息战术显示屏。
此时此刻,屏幕实时显示着军舰外部传感器捕捉到的宇宙画面。
广袤静寂的星幕中,黯淡的恒星孤寂地燃烧,破碎的星云如幽灵般漂浮,仿佛宇宙早已死去,只剩下无尽的虚空与冰冷。
银发雄子仰头静看,星光落入他的眼底,似一汪湖水轻轻荡漾。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失眠已是这段日子的常态。
阿尔托利试过所有方法,最后索性让贝卓用精神力对自己催眠,强迫疲惫的身体陷入昏睡,休养生息,以为这最后一战做好准备。
太过思念那只雌虫,思念到阿尔托利有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昏睡之时,意识应该和其他阿尔托利有了重叠,在品味到阿尔托利们喜怒哀乐的同时,也感受着那些西恩带来的温暖和慰藉。
却只是饮鸩止渴。醒来过来更觉空虚、沉重、失落和难过。只能疯狂修习,以此抵御内心焦灼。
现在,他拿到了复苏之石,经过最高速度的跃迁,最多半月,就能见到那只雌虫,可又有新的阴影将他覆盖。
如果他做不到呢?那么多虫的幸福快乐和性命压在他的手上,如果万一有个意外……万一失败……
他对奥兰说那么绝对、那么势在必得,说他一定要救出西恩,事到临头,却满是真正将要失去的恐惧。
凝霜之息,冻结了西恩的时间,也冻结了普兰巴图皇后的时间。
另外,帝国驻扎扫尾的军团们发来报告,说前线的普兰巴图寄生体们纷纷赶回母星,像水滴回归大海一样,银色的金属汇流入了无生机的寂灭星体,再无活动迹象,好像跟着皇后一起死亡了。
阿尔托利专门钻研了凝霜之息的效果,他可以肯定,那些融入星球的寄生体,并不是死亡,却是比死亡更永久的沉睡。
前提是没有虫去唤醒。
而阿尔托利现在要去的做的,就是登录普兰巴图母星,用复苏之石唤醒存在于此的所有意识。
如果他失败了,赔上的不止是这艘战舰和中央军团里最精锐的士兵将领,还有一整个帝国。
那些笑着庆祝战争胜利的普通臣民、失去家人朋友落下泪的军雌家属、和蛋崽一样,刚刚出生,还没有过过第一个生日的新生命……
脚步声传来,阿尔托利回头,试图看清是谁和他一样夜逛舰桥。
是披着一件银色真丝睡袍的奥兰陛下:“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阿尔。来一根吗?”
雌虫从烟盒中抽出一只,点燃,吸入,缓缓踱步到雄虫身边,站定,以相似的姿势同其一起俯瞰宇宙星幕。
阿尔托利:“哥,复苏之石……谢谢你。”
奥兰嗤笑:“习惯了你没正行的模样,如此郑重其事,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尔托利:“…………”
奥兰扭头,在灯光下看着雄虫挺直清健的俊美模样,思绪不止怎的,突然恍回他刚刚出生的孱弱可怜,少年时期明艳的笑脸、又飞快地掠过对方反手用刀扎入心脏的画面……一晃,大几十年又过去了。
奥兰眼眸暗沉地看着阿尔托利,沉默了半晌,叹气。
“阿尔托利,你我是双生子。有段时间,我执拗地只想证明,你和我是一样的。”
奥兰的眼神暗了暗,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一个自嘲的弧度:“但你和我,根本不一样。”
“你很善良,太善良了。”
静等自己兄长说下一句的阿尔托利等了半天,只等来了对方一个又一个烟圈。
阿尔托利:“??”
阿尔托利:“如果是夸我,那多夸一点?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优点吧!”
而且善良算什么优点?凑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