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断断续续的梦境中醒来。
脑袋像被斧头劈过一样,还是劈得要开不开的那种。
喉咙巨干巨疼,仿佛梦里那些哀嚎嘶吼全都是用这嗓子喊的。
胳膊和腿似乎压了千层铅,咬牙使了半天劲,才堪堪挪动一点点。
和不明阻力挣扎抗争许久,我终是彻底睁开了眼,一时之间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而我盯着眼前的床帐和天花板,有那么半天的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清楚自己正在何处。
巢穴……
阿尔托利……
插入心脏的长刀……
!!
西恩!!!
我蓦地坐起,浑身冷汗涔涔,下意识地就在身边寻找、摸索,试图找到梦境中那只形单影只、孤单寂寞的雌虫。
床帐掀开一条细缝,床垫陷下一块。有虫坐了进来,将一杯水递到我唇前。
我像离海的鱼一样大口吞咽,转眼间就喝完一杯。黑影退出,回来时又拿了一杯。
这次是丝丝甜甜的蜂蜜水,一下就给了我半条命。
心脏的鼓动渐渐慢了下去。
我的理智随之复苏,将前因后果一起送回给我。
光复礼、祭坛、肉-体标记、精神标记、精神链接……
还有这段属于西恩的记忆。
怪不得他不愿让我进入精神域,推三阻四延迟精神链接的时间。
哪怕我们确认了彼此身份,互相表明心意,提起这事,他还是那般忧虑重重,甚至说出看完我会讨厌他这样的话。
……只能说他实在很了解我。
如果没有精神域里的共感共知,如果只是口头第三方叙述,说西恩·萨洛提斯在后世三四十年,变成了一只半虫化、沉浸杀戮、四处掀起硝烟与战争的怪物,我确实会讨厌他。
他已成一只活生生的杀戮机器。后面几十年,他杀过的虫何止成千上百。
他明明有能力重建帝国,却放任不管,让国家分裂成那样、因此而死的无辜者又有多少。
无论理由如何,战争都非公平正义,牺牲死去的总是最弱者、失去最多的也是他们。
而做出决策、在幕后掀起斗争的那些虫,则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奢-靡大床上,做香甜的梦。
凭什么?
只因他们是平民?没有站在政坛的中心,不具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又是谁规定了,掌握权力的虫发号施令,其他虫就得像棋子一样去送命的逻辑?
少年时我一边读治国理政的指定书籍,一边皱眉对西恩抱怨。
将授课老师布置的作业翻来覆去地看,然后越看越生气,最后索性把作业扔给他,强行厚脸皮让西恩帮我做。
他当然不怎么乐意,我就对他撇嘴,回他一句:谁让你是我未婚夫。怎么,不愿意?
黑发雌虫总是一副无语的表情,似乎想同我争论什么,但又被这万能理由噎得无法反驳,终究还是帮我做了,并总是在截止日前几天。
他太了解我,有时却又不怎么懂我。
我真的知道了这段记忆,看完了我死后几十年他过的生活,我讨厌他?
说什么鬼话!
宇宙的主宰,我都快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