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晞微微颔首,一言未发,将目光转向谢翩。
只见他薄唇紧抿,沉默了片刻才生硬地开口:“我丢了一件旧物,怀疑是他所取。”
谢翩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用词,“我欲搜查,他不愿。”
谢长晞问:“丢了什么?”
“……一对耳饰。”
说这话时,他垂下眼,睫羽投下小片阴影,看不清神情。一旁的江清水连忙抬头,“殿下明鉴!清水虽出身寒微,也知礼义廉耻,岂会行此等鼠窃狗偷之事?”
他特意将“鼠窃狗偷”四字咬得极重,“何况我妆匣中饰品俱全,何苦去偷旁人的旧物?”
谢翩下颔线绷得紧了些,仍听江清水继续道:“谢公子无凭无据便污人清白,我、我实在难以忍受!搜查之事,更是在折辱我!”
他话中带着颤音,谢翩却是冷声道,“那你为何趁我未在房中的时候进来。”
江清水面色一顿,随后声调陡然扬起:“我都说了我前脚进去你后脚就回来了,再者,其他人的房中我都去过了,怎么没听他们说遗失物品?偏就你……”
此话落在耳中分外难听,谢翩忍无可忍,也动了气,正准备开口,却听上头传来茶盏重顿的声音。
“够了够了!”谢长晞刚起床,这会儿又听二人争半天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被吵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为着一枚耳饰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谢翩浑身一僵,唇瓣翕动,终是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江清水恳切道:“殿下息怒,望殿下恕罪。”
谢长晞来时的新鲜感已经消磨殆尽,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懒懒吩咐道:“谢翩你和春熙描述耳饰的款式,再由她派人去仔细找找。”
春熙领命而去,但一对小小耳饰又该如何寻到?不过半柱香功夫便带着几个满头大汗的仆役回转。
谢长晞本就觉得是件小事,又见众人两手空空,心里烦闷更盛,只想着快些了结,便对谢翩道:“既然在公主府里丢的,本殿下赔你一枚新的便是。库房里玉的、金的、嵌宝石的,随你挑一件,总抵得过你那旧物了罢?”
她这般说,自觉已是最公正的处理了,等了几个呼吸,才等到那人回道:“谢殿下隆恩,不必了。”
谢长晞未料到谢翩竟然会拒绝她,先觉愕然,先前的烦闷又转为一股子无名火,娇美的脸庞倏然沉下来,“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谢翩,那你觉得该如何?难道非要我下令,将江清水拉出去打一顿板子,才合你心意?”
谢翩被这话堵得心口一滞,怔怔抬头,撞进公主含怒的明眸,余光扫过身旁跪地瑟缩的江清水,紧抿的唇微微松动。
他与江清水先前争执无果,不愿继续纠缠,对方却拦在他面前,他脚步一急,江清水便摔跤磕到了脸,还要找殿下求公道。
但耳饰事关身世与失忆,他本就不欲张扬。
总之……还是先结束此事罢
如此想着,他将所有情绪敛于浓密眼睫之下,“是我误会了江公子,自愿领罚。”
突如其来的认罪反倒让谢长晞措手不及,心里的火气像被掐了苗似的散在风中,怔忪地看着谢翩径自转身,挺直脊背跪在堂外檐下。
谢长晞:“……”
认罪便认罪罢,她何时说要罚他跪在外边了?
她再皱着鼻尖看着男人在烈日之下的背影片刻,禁不住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茶,嘟囔道:“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个呆子。”
也不知道怎么娶到媳妇的。
从方才殿下动气开始,满堂的人便纷纷缩了脑袋降低存在感,却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饶是江清水神色都有几分古怪。
最终是春熙观察着公主的表情,轻声说:“殿下息怒,为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嗯。”谢长晞闷闷地说,“不看了,没意思。”
无人多言,悄无声息地散去,最后只剩下谢翩一人。
三竿已过,日头渐渐毒辣,青石板都冒着热气,他跪姿未偏移半分,显得冷淡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