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清晨,石泉门乡政府大院已是一片寂静,大部分干部都已放假回家。
作为一乡之长,黄政本可以不值班,或找个委员代值——这是乡镇一级的惯例。
但他还是让李琳把自己排在了年二十九值班,因为他年后还要去省城拜年。
值完班第二天正式放假,黄政开着那辆老旧的桑塔纳专车,先到昌朋县城买了一大堆年货,然后朝着雁乡方向驶去。
那里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有他牵挂的父母。
车子驶入熟悉的乡间小路,远远就看见父母穿着干净利落却显破旧的衣裳,早已坐在家门口等候。
看到儿子开车回来,老两口脸上绽开了笑容。
"爸妈,我回来了!你们坐着别动,我自己搬。"黄政停好车,一边从后备箱搬年货一边问,"对了,小妹呢?不是放假了吗?"
黄政妈妈叹了口气:"这丫头去你二姑家了,她不知道你今天回。你表妹打工回来了,约她玩。。。你爸不想让她去的。。。你二姑父这个人。。。自从你离开县政府。。。就阴阳怪气。。。前段时间还跟你爸吵了一架。"
黄政眉头一皱:"吵架?因为啥事?"
黄政爸愤愤地说:"这个畜牲,他打你二姑!要不是我这腿。。。"他猛地刹住话头,拍拍胸口,"差点说漏嘴了。"
黄政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话中有话:"爸,您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这么多年了,您从来不肯细说。"
黄政爸眼神闪烁,支吾道:"就是当年干活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好说的。"
但黄政从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看出,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他记得小时候偶尔听村里老人提起,父亲年轻时当过兵,参加过南疆战事,但具体细节无人知晓。
"爸,您就告诉我吧,我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好瞒的?"黄政恳切地说。
黄政爸长叹一声,终于道出埋藏多年的秘密:"那年我才19岁,参军不到一年就上了前线。在一次战斗中,我们班遭到伏击,班长为了救我中了枪。我把他背到一个山洞里藏起来,自己返回去引开敌人。。。后来腿部中弹,昏迷了三天三夜。等醒来时,部队已经转移了。。。"
老人眼中泛着泪光:"等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部队时,却有人说我是逃兵。。。要不是班长伤愈后为我作证,我可能就要上军事法庭了。但这件事还是成了我的心结,所以复员后从不跟人提起。"
黄政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父亲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补充道:"你爸复员时本来可以安排工作的,就因为这段说不清的经历,最后只能回村种地。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啊。。。"
黄政握住父亲粗糙的手,心中百感交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那么坚强,那么重视荣誉和尊严。
"二姑父这人从我记事起就这样,"黄政转移话题,不想让父亲太过伤感,"势利眼,喝了酒就打人。二姑怎么就忍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