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面部全是伤痕与溶解烧灼后的疤,新旧不一,完全找不到块好肉,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塑形泥,只会加重雌虫的伤势,而仿生面具对皮肤的刺激就是微乎其微。卡洛斯拿着面具,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个,忘记说了,刚才我那个样子都是演的,也是伪装,你别放在心上。”卡洛斯这么一补充,就好像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一点也不幼稚,你千万不要当真。他以为雌虫会跟刚才一样面无表情,没任何反应。谁料他话音刚落,泽兰嘴角微弯,笑了起来。若说客观事实,雌虫一张面容尽毁的脸,配上笑容,那绝对是能把虫崽吓哭的画面。但在卡洛斯看来,泽兰一直冷静无波的眸子就像是荡起了涟漪,从一片乌云变成了映照着天空的活水,整个虫都有了生机,生动极了。冰着脸的泽兰很不少见,没有任何表情的泽兰也不少见,但泽兰笑,卡洛斯还是头一回见。这一笑,笑得卡洛斯心跳都慢了半拍。“那接下来,你先闭上眼。”微凉的面具落在泽兰脸上,就像是一摊水,立刻与肌肤融为一体,凉凉的,很舒服,也没有任何不适。透过面具的两个空洞,雄虫的脸也越来越近,泽兰甚至能看见卡洛斯的睫毛与鼻梁上的小痣,这确实是一个俊朗到耀眼的雄虫。若是在主星,绝对会有无数雌虫去追求卡洛斯,会是有权有势的虫,也会是生来好看讨喜的虫。雄虫的指腹覆在他脸上,似乎是要调整面具形态。可下意识地,泽兰颤抖着扭过了头。泽兰再清楚不过。他的脸已经没法复原了。他现在就是一个会吓到雄虫的丑八怪。眩晕“很快就好了。”卡洛斯把雌虫的头给掰了过来。买这仿生面具之前他还特意看了评论,清一色的好评,按理说不会有痛感,雌虫怎么会这么抗拒?莫非被商家驴了……卡洛斯捧着雌虫的脸,雌虫白色的睫毛正颤抖着,连呼吸都快了几分,整个虫看起来又进入了紧绷状态。“乖,我轻一点。”卡洛斯担心是他手太重,便安抚性地摸了摸雌虫毛茸茸的头发,只是……一说完,他就开始后悔了。大事不妙!他究竟在干什么!他这是在把堂堂上将军雌当虫崽子在哄吗,真的是赶路几天,连头脑都开始犯浑了。他本以为雌虫会更加不配合,谁料泽兰竟真的平静了下来,安静地闭着眼睛,不再挣扎,看起来乖巧极了。卡洛斯开始手动调整着面具细节,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生怕又加重泽兰的伤口,“还疼吗?”卡洛斯语气极为轻柔,仿佛钩织了一片温柔的海,足以让虫溺死在其中。可雄虫越是温柔,泽兰就愈发不自在。他不知道雄虫是在问面具,问他的脸,还是问别的,他其实早就习惯了,雄虫根本没必要特意问他疼不疼。到了最后泽兰只能从嘴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不疼。”仿生拟肤面具本就以简单快捷而著称,但他们这一戴却好像耗费了一个世纪的功夫。“大功告成!泽兰,仿生拟肤面具戴着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每8小时就得摘下来,让脸部肌肤透透气,一定要记住。”耳边是雄虫的叮嘱声,泽兰看着镜子却彻底没了声。镜子里的虫脸面部白皙无瑕,戴上面具后还有几分原本五官的样子,竟有那么一瞬间,泽兰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在雌虫发愣的时候,卡洛斯其实也有些愣住。雌虫本就五官深邃,若没毁容,那必定是顶顶的骨相浓颜大美虫。就连卡洛斯特地选的路人脸面具,到了泽兰脸上都开始变得不平凡起来。卡洛斯看着大变样貌的雌虫,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两虫谁也没说话,共处一室的气氛竟有了那么一丝尴尬的味道。“泽兰……我先出去转转,你休息一下。”还是卡洛斯率先打破了平静。“嗯。”还没等泽兰说些什么,卡洛斯就一溜烟地推门而出。为了减少麻烦,他出门仍穿上了长袍,遮住了引虫注目的尾钩。卡洛斯顺着走廊一路向中心走,心中已慢慢绘制出了这一层的大致构造。刚才上船跟着侍者,一路没有停留,但卡洛斯还是早就记住了船内的大致楼层和所经的路线。不放过丝毫细节,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职业病。忒休斯之船共有4层,若是以入口甲板为界,便是楼上三层,楼下负一层。他和泽兰所在的客房便在三楼。在走廊客房的尽头,便是一望无际的透明巨幕,忒休斯在外面看一片漆黑,但其实采用了单向可视的玻璃窗。卡洛斯倚靠在栏杆边,仅仅隔着一层玻璃,窗的另一边便是浩瀚的银河。飞船的速度不断加快,脚下的法米拉星也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好像他用手指就能捏住一般。卡洛斯看着窗外的宇宙,在法米拉星度过的日子就好似一场梦,变得都有些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