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寻烟一时心里发软,她觉得她似是泡在温泉中,浑身坚硬的刺儿都被润的软下来了,连语调中都带起了几丝江南水软的湿意,轻声细语道:“多谢萧公子,萧公子如此帮衬,寻烟不知如何回报才好。”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到萧景怀的面上。
萧景怀有那样好的一张脸,又有这样好的品性,日后什么样的女子能这般有福气,与萧景怀携手共渡余生呢?
姜寻烟的思绪只飘忽了一瞬,便听萧景怀道:“既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便算得上是亲朋,不过是搭上一把而已,姜姑娘不必介怀。”
顿了顿,又听萧景怀道:“那我们便走上一趟,随萧某去一趟赵府。”
姜寻烟听见“赵府”二字的时候,便觉得一阵火从心底里烧起来,将她的魂魄都烧的发痛。
“好,我们去赵府。”她咬着牙说。
萧景怀站起身来,与姜寻烟说道:“还劳烦姜姑娘出去,萧某换身便服,此事不好报官,能善了,还是善了为好。”
姜寻烟应下,便出了书房。
她关上书房的门的时候,正好听见萧景怀站起身来,解开腰带的声音,他是武夫,腰带也不是漂亮镶珠的玉带钩,而是紧绷的牛皮镶铜硬腰带,被拆解下来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铁器碰撞声。
姜寻烟听见那声音的时候,莫名的红了一下耳。
她快速关上门,重新走到院儿外,这回没在躺椅上躺下,而是在一旁站着等。
院中干净整洁,地上铺着一块块齐整的仓蓝石石砖,缝隙内被扫的瞧不见一粒沙土,远处的阳光落到墙头上,将墙头上的裂纹与偷偷在砖缝中生长出来的杂草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鎏金,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块砖,觉得这个院子好极了。
虽然没有雕梁画栋,没有蝉纱夏冰,但是就是比她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
她将这院墙上的每一块砖都细细瞧过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开门声,姜寻烟回身望去,便瞧见萧景怀从书房内走出来。
他换下了那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穿上了一身武夫袍。
萧景怀本就生的锋锐冷冽,穿上一身暗玄色、上以银色丝纹为衬的武夫袍后更显挺拔英武,头顶银冠,周身都透着渊渟岳峙的气场,正步履沉稳的从门内走出来。
姜寻烟一眼瞧见他,便觉得心口“怦怦”跳。
“走吧。”萧景怀道:“还请姜姑娘上马车。”
姜寻烟低头应声。
她上了马车之后,萧景怀并没有跟上来——马车本就不大,萧景怀可能是为了避险,所以在外面骑了马,姜寻烟只要从马车内向外一看,便能瞧见外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萧景怀。
武夫骑马都那般好看,肩背笔挺,腰杆劲瘦,双腿夹在马腹上,能够看到紧绷有力的肌肉线条,姜寻烟觉得,这要是摸上去,一定硬邦邦的。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她自己赶忙压出去。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姜寻烟立马将目光收回来了,一路上一直盯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纹来看。
马车滚滚向前行,行到赵府时,天边最后一丝金光已经坠落,暮色四合,星月压天,萧景怀立在马窗外,问姜寻烟道:“姜姑娘想进去吗?若是姜姑娘不想,萧某一人进去便是。”
萧景怀是想照顾她,因为这件事,当着姜寻烟的面再被翻出来一趟,对于姜寻烟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姜寻烟却是要去。
她心里头恨着呢,她并不是那种吃了亏,也不敢见加害人的姑娘,她有一股子傲气和血债血偿的狠劲儿,今日她若是不敢去见那位赵老爷,那她终身都要被这件事伤害。
她只有在今天豁出去了,撕碎了这层桎梏,才能在来日忘掉它,就算是偶尔想起来,也能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当日咬着牙为自己争了一口气,而不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后悔。
大多数时候,人都是不能退的,一旦退,便要抱憾终身。
“我去。”姜寻烟道。
萧景怀抬眸看了她一眼。
姜寻烟正一脸坚毅的往马车下走。
这个姑娘身上便有一股子不低头不服输的劲儿,就算把她扔到最低处,滚得她满身泥泞,她也能咬着牙往上爬,有时候也会不择手段,但是却透着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她不是被养在花盆里,被别人决定命运的娇花,她是在外自己挣扎生存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不止有美丽的面容,还有更美丽的魂魄。
萧景怀因此而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