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医院时,迟燎寒假都快到尾声。
医院外的树开着不知名的粉色花,迟燎蹲在地上捡了一小朵。
应云碎手插在兜里,戴着口罩:
“还怕医院吗?”
“嗯?”
迟燎把花塞在应云碎无名指的戒指上。
应云碎收获了新年的第一抹早春。
“还会觉得医院是阴影吗?”在迟燎怔忡的表情中,应云碎拍拍他的脸,“没想到我知道?”
挨打的监控视频他都看了好几遍。
迟燎垂下睫毛。抿抿嘴问:“所以就是因为不想让我怕这儿,才和我在这儿做了七次吗。”
应云碎一噎。
他有时候说起浑话来没脸没皮,比如说“补一个过年七天乐”,很喜欢看迟燎瞬间脸红又瞬间被勾起火的样子。表情是不好意思,动作却很掠夺。
应云碎没想到他口中能直白地冒出个“做”。
他说:“因果顺序搞反了,迟燎,我没有带着这个目的。但现在我希望能有这个目的。”
迟燎轻轻哼笑了声。“我知道了,云碎哥。”他把他手牵起,“谢谢。”
这话就是不怕了,应云碎也笑了,又别过头咳嗽了两声。
他们现在才出院,不是因为迟燎,而是因为应云碎又有些感冒,久久好不了的样子。
迟燎捏起应云碎的手指。
以前无名指和银戒完美嵌合,如今却也能挤进一根花茎。
他瘦了一圈,连指节都有变轻的痕迹。
迟燎说不上内心什么感受。
家里甚至还是半个多月前的场景。
鞋柜仍垮塌着,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春日的阳光却从敞开的房间张扬地射出来,就这么小个家,竟显得更敞亮了些。
迟燎想欲盖弥彰地修鞋柜,但应云碎说:“你再带我进去看看吧。”
那日傍晚应云碎进去时,有一个很短暂的瞬间,他突然能理解蒋玉母亲被吓地摔下楼梯的恐惧。
人像木雕材质本就特别,暮色笼罩,如上了层皮肤的釉,显得无比静默,又无比真实。
迟燎又只刻人头。
过去他是捧着自己雕刻的母亲。
现在这个房间,除了一堆尚未用的木料,其余的全是应云碎。
在桌子上,在地上,大的,小的,有些长得不算像,有些还只是半张脸,但都标了序号,从14到23……
被颗颗形态不算相同、但却满满地像自己、或就是自己的“人头”凝视,也难怪迟燎会担心说他变态。
墙上则贴着一张照片,是张偷拍侧写。
18岁的应云碎在苏市山鸦的作品展上,仰着头凝视《明天的孩子》,也被《明天的孩子》久久凝视。
这张照片便是应云碎看到的“石锤”,见证身影后,他才不得不离谱地相信,自己就是跨过世界的迟燎一直喜欢的人。
虽然开门了这么久,但房间仍有股被椴木和核桃木充斥的气息,像是层久久凝固的旧时光。迟燎看到应云碎拿着一颗“人头”,只有下半张脸,有些拘谨地解释:“这是草稿,就是在想你下巴应该是什么样子,然后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就又重新改了下,你可以看看那个下巴……”
越说他越觉得不对劲,挠挠头,靠在门上,窘迫地笑:“我很吓人吧云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