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小枝——那个曾为我流泪、信我到底的女孩,就这样被他带走。
“为什么是她?”我问。
没人能回答我。
林婉缓缓起身,给我斟了一盏茶,将杯子递到我手边,轻声道:“你需要冷静,谢行止是有目的的,他既没有杀她,就一定——还有话想对你说。”
我却没有接那盏茶。
我知道我已经没法冷静。
此刻的我,已然无所谓密函真假,也无心谋局江湖。眼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
我要把小枝带回来。
哪怕为此,我要与谢行止真正一战。
哪怕那一战的终点,是我站在整个世界的尽头。
我走入那间偏房,门未关紧,一缕灯火透出纱窗,像一口藏不住的叹息。
沈云霁坐在榻边,身姿端正,手中执着一盏已凉的茶,茶色泛青,宛如她眼底那一层将溢未溢的忧色。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长衣,发丝简单挽起,鬓边垂下一缕轻发,映着灯光,更显脆弱。
她听到脚步声,却没有抬头,只是用指尖轻轻拭了拭杯沿,语气平缓:
“我知道你会来。”
我没有作声,只是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替她续了一盏热茶。
她接过茶盏,终于抬眼看我,眼底一片沉静,宛如深水中的落叶,无声沉底。
“她说想再吃一次东都的糖莲子,我说我明日去买……可她没等到明日。”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云霁。”我轻声唤她。
她手指一颤,茶水微溅,落在衣襟上,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继续说:“我不是不知江湖冷酷……可小枝……她不该卷进来。她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我伸手轻轻复上她的手,指尖冰凉,仿佛她一直藏在心底的愧疚与痛苦也透过肌肤传到了我掌心。
“不是你的错。”我说,“我才是那个没能保护她的人。”
她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一抖,似笑非笑:“她一直说,景公子是个值得依靠的人。她说,她在你身边,很安心……我也信她……可我没想到,最后陪她走出门的,却不是你。”
我心头一滞。
她低下头,茶盏中的影子碎成水波,声音却始终温和:
“我不是怪你。只是心里……太痛了。”
我望着她,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她,坐在瑶香阁的雅间里,淡妆轻抹,衣襟带香,眼神中藏着看破世事后的温柔与坚韧。
她曾是高门贵女,也曾是风尘女子,如今的她,已不再需要谁替她撑伞避雨,可她仍愿把唯一的亲人交托给我。
我缓缓道:“小枝还活着。”
沈云霁猛地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眼中仿佛点燃了一丝残火。
“谢行止说,十日后,决胜湖畔。”我声音低沉如铅,“他还未下杀手,这说明——他在等我。”
她抿唇不语,半晌,轻声道:“可这局,从来不是你一人的局。”
我点头:“所以我不会独自去赌。”
她静静望着我,眼中浮出些微水光,半晌后,轻轻靠近了一点,将头靠在我肩上。
“景曜,如果她……若是她真的回不来了,你可怜我一场,好不好?”
我闭了闭眼,语气轻柔而坚定:“我不想可怜你。我想让你亲眼看到她回来。”
她肩膀轻轻一颤,良久后,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这一声“嗯”,是她将所有的信任,重新交还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