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似乎瞬间安静了一瞬。
柳夭夭站在一旁,折扇轻轻敲着掌心,眉梢微扬,似乎在等秦淮的回应。
秦淮却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景公子倒是够果断。”
他负手缓步走近我一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是在衡量着什么,随即轻轻笑道:“明日,我会来找你。”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既不像是在推脱,也不像是刻意吊着我,只是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明日?”我微微皱眉,眼中浮现一丝探究。
秦淮没有再多解释,只是抬起手,手指微微弯曲,暗纹手套在月色下泛起一丝幽冷的光泽,他淡淡地道:
“你今日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该歇息了。”
他说完,也不等我回应,便微微一笑,身形一晃,便如夜风一般消失在庭院之外。
柳夭夭目送着他的背影,微微一哼,轻声道:“这家伙,果然神秘得让人讨厌。”我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夜色,片刻后,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贾先生已经退去,秦淮也已离开,而我……
再也支撑不住了。
体内翻涌的气血终于压制不住,我的双腿一软,整个人缓缓滑坐到地上,手臂撑在冰冷的石砖上,剧烈的疼痛终于彻底蔓延开来。
方才那场生死博弈,我全靠意志强撑着,如今所有人都离开,我再也无须故作坚强。
夜风透过破碎的墙垣吹入,夹杂着庭院残存的血腥味,夜色如墨,我的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模糊。
当我再次睁开眼,天光透过窗棂洒落进屋,微尘浮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一股疲惫从四肢百骸袭来,身体仿佛被碾压过一般沉重。
脑海中翻涌着昨日的记忆,激烈的厮杀、贺青黛的死讯、贾先生的狠辣、秦淮的神秘……一切的一切,如潮水般涌来,让我的思绪一片混乱。
我缓缓转头,就见小枝正坐在床榻旁,双手紧握着一方帕子,脸上写满了关切。“公子,你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却又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眼底甚至有些血丝,显然是守了一夜。
我张了张嘴,喉间一片干涩,抬眼四顾,并未见到柳夭夭的身影,皱眉问道:“柳夭夭呢?”
小枝轻声道:“昨夜她也受了伤,自己嘴硬不肯休息,最后还是撑不住,被人扶去了隔壁房养伤。”
我心头微微一震,昨夜逃亡时,她身形灵动,折扇翻飞,看似游刃有余,可终究是一个凡人,在那样的围杀中受伤在所难免。
都是因为我……
这股沉重的自责压在心头,我撑着床沿,挣扎着想要坐起,可刚一动,剧烈的撕裂感便从伤口处蔓延开来,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然而,比起身体的痛楚,更让我无法承受的,是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那个名字——贺青黛。
她的笑,她的狡黠,她的试探,她曾在金阙坊那一夜漫不经心地倚着桌沿,调笑着问我——
“景公子,你到底想赢什么?”
如今,她再也不会说话了。
是我害死了她。
若不是我,她或许仍在金阙坊,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庄主,仍是那个戏弄赌客、操纵筹码、笑看人心的女子,而不是被飞鸢门冷漠地灭口,甚至连一个坟冢都未必有。
想到这里,胸口猛地一窒,一股腥甜直冲喉间——
“呃——”
我猛然一颤,喉咙间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猛然吐出!
血落在床褥之上,触目惊心。
小枝大惊,连忙扶住我,声音颤抖:“公子,你——”
可我此刻已然听不进她的声音,只觉得心头一阵悲凉,所有的压抑、愧疚、自责,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我……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