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迫,焦侃云心虚得烧红了面颊与两弯耳廓,凤目中隐约浮现出炙热盈盈的水光,倒不是?想哭,只是?愧疚太盛,多余沁出的惭然,她再次郑重地道歉,“对?不起,我?也会将功折罪,好好弥补你的。”左右手各伸出两根手指拧在一起,无不担忧紧张,她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观察他的神色。
虞斯暗爽,想要表面八风不动,但这该死的瘾疹半点遮掩不过去,已教他心潮澎湃得眉眼泛起红晕,眼尾也沁出湿意,他的手还比邻着她的颊侧,隔着巾帕也能感觉到她在发热。
“怎么弥补我?”虞斯语气戏谑,狭起眸子,“把我?的姻缘还给我??”
别有深意,她自然懂。但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倒也没有把自?己下半生都搭进去的道理。一码事归一码事,怎么能趁火打劫?
她一忖,正经道:“之前说要为侯爷澄清情?场浪事时,我?就说过,会在话本中将侯爷挪作?深情?形象,挽回风评。侯爷痴心恋慕的女子只会有一个,她的面貌,以及与侯爷相恋的情?史?过程,还是?由侯爷亲手‘杜撰’的呢……”
她有意强调“杜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待话本讲出去,侯爷的桃花自?然会源源不断,就像那夜银枪炫技,满城的红丝都涌向了侯爷那般,届时侯爷可亲自?择一佳人……”
说到?这里,她觉得不太对?劲,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最?后闭上嘴,与他瞪眼相视。
虞斯挑动眉梢,为给她擦拭血迹而抬起的手,还在她的侧颊边,手腕上,“侯爷亲自?择”的那一位“佳人”还紧密地缠绕其上,她只须稍稍平移视线,就能看得分明,他轻声调侃道:“说啊。接着说。怎么不说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在理亏的时候辩论,否则气势都输上一筹。换作?往日,她何至于在意这根小小的红线。
焦侃云轻吸气,不动声色地揭过这茬,重新换了个说法,“总之,我?造谣侯爷的情?史?,是?我?不对?,我?一定?会好好‘塑造’侯爷这位‘并不存在’的恋人,将侯爷在上册中的诸数情?史?都挪转在这一对?象上,彻底帮侯爷挽回风评。”
她看见了,自?己说话时,虞斯的视线紧紧地跟着她的嘴唇,饶有兴致地描摹了一圈。她心头微跳,不太自?在地咬紧了唇。虞斯便也抿了抿唇,喉结滑动,再看向她的眼眸,最?后是?眉毛。
倒是?说句话呀,火堆里的炭还要噼啪两声呢,此刻的庙堂竟然会寂静到?彼此的心跳声皆可听闻,焦侃云想起身避开这种让她不知?所措的环境。
刚有起势,虞斯就将手中的衣布贴上了她的侧颊,轻柔的动作?,若细察之,甚至能感?觉到?衣布并未实挨着,他的手掌更没有贴上去,隔着极为浅薄的空气,和透出热意的衣布,却使她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就这样,不动。听我?说两句。”虞斯轻咳了声,这事任谁评说,都觉得他该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焦侃云误解他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但他自?己根本就不怪她,只是?想撩拨她,逗她心动,不由得一哂,“与其塑造并不存在的人,不如?直接把我?的情?史?对?象改为焦侃云……否则,不论你塑造谁,都还是?在造谣。”
他看见焦侃云的凤眸微微睁大,显然想不到?他会这般直白地点出她的名姓。
他接着倾身低语:“改为焦侃云,就不算造谣。”声音低沉而蛊惑,“我?只要焦侃云……各种要。”
是?话本中情?史?对?象只要她的要。
也是?红丝乱涌的姻缘里只要她的要。
这个热烈却又克制的男人,此刻明晃晃地把她的名字搬了出来,唯恐冒昧,他赧然一笑,慢悠悠地退开一些,“我?这样直白,会扰乱你吗?”
何止扰乱,焦侃云脑子里有一片惊雷炸开了。
分不清是?因为今夜面对?他时愧疚占领上风,所以处处不知?如?何应对?,还是?因为得知?他并非恶官污吏,甚至是?个样貌好、身材好、性格好的顶好的人,所以放下所有防备,愿意与他亲近一些,成为朋友。
样貌好……焦侃云抬眼认真地凝视他,松风水月,清朗独绝。
玉骨挺如?秀峰,锋叶刀一般入鬓的墨眉,浓密却有致。他生得一双极为罕见的眼眸,不是?凤眼,亦非桃花,兼有前者?的诱色,后者?的含情?,有点像柳叶,又因浓黑的睫羽密排眼周,使其远比柳叶深邃且长延。墨瞳清亮,但此刻夜幕相衬,瞳孔微微翻将出了些与黑色相近的紫。
因他抿唇羞涩,朱唇上泽润泛光,鲜红如?破血,唇形弧度姣美,唇珠半悬,引人咬弄攀摘。鼻梁高直挺拔,与眉骨一起,撑起了他整张脸的英俊男相。他的耳朵匀净白皙,钩挂着一缕又一缕错乱的青丝。靡颜腻理,肌肤光滑无暇,此刻透着一晕一晕的红。
他常常以狂妄的神态出现在军众首位,肩颈的肌线皆绷得笔直,此时顺着脖颈的川线往下看去,如?雪的中衣里掩映着棱山,浅粉色的石子微微挺立,在薄衣上映出痕迹,她这才看到?,他在中衣的心口位置系了一撮雪白的狼毛,清风来,狼毛刚好飘在他的乳石上,半遮半掩,搔拂而过。
焦侃云脸颊微红,错开眼眸向上觑,对?上虞斯热切的目光。还在等着她回答啊?刚才说到?哪里了?
她努力?想了一阵,轻声道:“很乱。”所以就别为难我?了。
但“很乱”听着,更像是?说一颗心。焦侃云发现后,生怕他追问?,连忙移开话题,“…你在素衣上系狼毛做什么?”系的位置还有点勾人。
心知?肚明的调转话头,虞斯岂会不知?,只是?方才说那番话,他也面红耳赤,激动难抑,正好歇歇火。
遂低头看了一眼心口,叙述道:“我?在军营的时候救过一只雪狼,它伤好之后就跑了,只在窝里给我?留了一撮又一撮的毛发,银白色的,我?觉得很好看,就洗干净了拿线缠在一起,别到?衣服上。
“一开始是?系在衣襟处的,北阖那边风很大,吹起来晃晃悠悠的,拂过冷硬的银甲,让我?在万般艰苦的时候,也有了柔软的温度,我?觉得有趣。回到?樊京后,时常要觐见,穿的也是?长衫袍子,雪狼毛系在衣服上有点怪,所以就缝在了中衣上,靠近心口,有时候摩挲着,很软和。”
焦侃云拢了拢他的外衫,毫不吝啬地夸赞,“落日旌旗,清霜剑戟,银甲杀伐的血意弥漫之下却有一缕雪白的毛羽随风飘荡,的确很有意境。”像是?在他杀红眼时,将他的神思唤回的法器。
她的夸赞才真的令人心悦,虞斯自?得地抿了抿唇,低声对?她说,“所以,我?不是?个粗糙的人…对?你,我?会很温柔。你的脸上都是?血,我?想帮你擦干净,给…碰一会吗?”
焦侃云毫不犹豫,“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