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对方无处可去,还偏要让人回去,翎卿怀疑自己心里滴出的水都是黑的。
他要栖春山,还要卧高台。
他要让人无路可走。
更何况,他都开始宽衣解带了,再怎么不知避讳,也开不了口说要留下。
恣意妄为着,满不在乎地抽去了亦无殊脚下的又一块砖,将他逼得后退,再后退。
直到深渊在侧,摇摇欲坠,再也没有可以退让的地方。
不是能包容他吗?
不是什么都可以忍让吗?
退无可退了,还能往哪里走呢?
他没打算再花几千年让亦无殊来接受他长大这件事,过去是他对亦无殊太仁慈,让亦无殊觉得自己还有余地。
宁佛微不重要,可他那样快刀斩乱麻除掉了宁佛微,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宁佛微存在的意义。
那是世间最尖最利的刀。
宁佛微想带着他走上空悬在悬崖上的钢索,在万丈深渊上如履薄冰,可那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只为他的喜好而活的存在。
他放弃了宁佛微,毫无保留的选择安了神使们的心,也让亦无殊觉得,自己是站在他这边的,仍保持着他独一无二的地位。
故步自封着,不愿意离开舒适圈。
他曾在翎卿的世界中独一无二,是翎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灵魂共鸣的存在。
强大无匹,无人可敌。
固守着翎卿的防线,从不让旁人染指。
他们相伴了上千年的时光,是别人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可现在翎卿亲手打开了门。
所有的牢不可破和无可匹敌都在顷刻间一溃千里。
亦无殊仍旧可以赢,还能赢得漂亮,只要他选择放弃翎卿,收回在翎卿身上的爱,不再那么在意翎卿的目光为谁停驻,学着让自己放手,放翎卿飞向别人,爱己者战无不胜。
可他能做到吗?
他早就知了翎卿会带来的黑色厄运,可千百年来也不曾动摇分毫。
只是心绪变化就能引动万里雷云,让暴雨倾盆,将空中岛屿化作雨城的神明,就这样轻易地一败涂地。
神明无法自救。
是他自己将翎卿送上了翎卿有恃无恐的高台,然后低下头,把自己的不败系于翎卿的偏爱。
翎卿不打算让亦无殊继续站在这个不败之地了。
就该掉下来,好好想想该往那边走。
傻子才会一条路走到黑,注定赢不了的路,就该换一条路走。
身后停驻许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间,巨柱支撑起穹顶,外面的雨汽冲了进来,翎卿将自己彻底浸入热水中,淹没过口鼻的瞬间,水面开出了黑色的莲花,他沉入水中,在水底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