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亦无殊一低头,避过小路两旁横伸出来的枝丫。
眼前是一条羊肠小路,直通密林深处,罕有人至的幽暗森林凄清茂盛,穿过好几重藤蔓挂下来的“洞天”,又被树上滑落的白雪淋了几回头,耳旁忽然传来水声。
孱弱微微,似乎是山间的溪流。
翎卿拨开一丛草,跟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在前头领路,有灵力不用,缩地成寸也当摆设,带着他来这里穿山越岭,悠闲自得,好似在游山玩水。
亦无殊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这一身宽松的白衣,无奈低头笑了笑。
虽说这料子弄不脏,也不存在会被刮破的风险,但在这种地方穿行,要是不伤草木的话……就伤自己了啊。
又一次被挂住了袖子,亦无殊只得停下,对着一丛长相奇诡的荆棘,把自己解脱出来。
耽搁了下,前面的人就催促上了。
亦无殊索性站住了:“你就不能牵着我走吗?”
半个时辰前,他说完那句话后,翎卿撑着他,出神了一会儿,忽然把他拽起来,“走。”
然后就来了这里。玥夏
镜宗后山。
说起来这座山头还算是他的,他上次沿着这条路走下来,还是收徒之后,为了来接翎卿上去,算起来,他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多。
“这有什么好牵的?”翎卿还是折返回来。
亦无殊如愿以偿被牵上了,只不过翎卿嫌挨太近了麻烦,容易绊在一起,没牵手,拽着他袖子,防着这个人走着走着又跟扑棱蛾子一样被什么给网住了。
眼前豁然开朗,清澈溪流自山间流淌而下,冲刷出一小片浅滩,溪边隆起一个小土包,旁边的土地上覆盖着浅浅一层白雪,坟前木板上写着人名——
先考微生羲愿之墓
先妣钟觉浅之墓
没有立碑人。
是翎卿父母的坟茔。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叫人啊。”
翎卿摸了摸碑上方,有结界护着,倒是没被风霜雨雪侵蚀,旁边还摆着新鲜的祭品,像是有人才来过这里。
大概是南荣掌门?
虽说两人都已经去转世了,这里只能算做是一座空坟,就算放了祭品,也到不了对方手中,但活人的哀思总要有个地方寄托。
不便去打扰转世之后的人,让人平添烦恼,还要被前世的羁绊困扰,就只能对着一抔黄土了。
翎卿把自己带来的祭品也摆上,回头招呼亦无殊。
亦无殊走近过来,俯下身,看着这座小小的坟包,目光里闪动过细碎的光。
翎卿拍拍手上的灰,“我把他们埋在这里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
亦无殊挽起袖子和衣摆,在坟前蹲下来。
“是啊,我还好心安慰你,想让你别被往事困囿,结果你呢?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抽了我晒了半天的被子,抱起来就走,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
那时他还没想过,他和翎卿会是这样的关系,只是观微时见着翎卿在山里四处寻觅,还以为他在做什么,起了兴趣,可谁知他只是找到了这片地方,挖土,埋葬,伐木,立碑,一个人坐在溪边坐了许久。
……像是要在这处化作草木了一样。
“你要在我父母坟前告我的状吗?”翎卿歪头看着他。
“好主意,怎么想出来的?”亦无殊立刻清嗓子,转头严肃道,“二老不知,你们儿子可过分了,逮着我可劲压迫,你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翎卿平静道:“没用的,他们又不认识你。”
亦无殊:“?”
他当场打了一篇千字腹稿,准备从生平事迹爱好性格特长能力等几个方面,简略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认识也没用,”翎卿眼里沁出笑意,“他们不讲理的,我小的时候和别人打架,他们从来都是先帮我,当然,别家的小孩父母也是帮自己家孩子,往往我跟人家小孩和解了,双方的大人还在跟斗鸡一样地对峙,典型的帮亲不帮理,他们还教育我,无论怎么样,在外人面前,气势都一定要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