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者,则血淋淋昭示着他暴露的下场。
“你并非诚心想拜入我门下,更不是想要做一个神使,你对这个世界没有分毫怜悯之心,也不想庇佑任何人,你只是想借着这个身份去接近他。”
“——哪怕他不要你。”
宁佛微伤感地垂下眼,“老师这样说,就太伤人了。”
他唇边卷起一点弧度,“但老师不也一样吗,咱们师徒一个境遇,就大哥不要说二哥了。”
这次换沈眠以心头一缩。
“昔日我再拜老师,老师连封信都不愿给我回,直接令人传来一句,我已无那个资格,便打发了我,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去过神岛的缘故,老师嫌弃我。可后来,我不也说动老师了吗?”
沈眠以难堪地绷紧了侧颊。
宁佛微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三千年了,老师想到办法解开自己身上的锁链了吗?若没有的话……”
他似是关怀,“老师岂不是还得继续‘告假’,远离仙山,远离老师最为崇敬的人……继续幽居在那方寸之间,苦苦压抑心中的戾气。”
沈眠以:“住口!”
“老师就不怕吗?”宁佛微丝毫不惧他的呵斥,悠然地靠着轮椅,“若是关不好心中这头野兽,哪一日醒来,便会被骨肉中生长出的锁链从家中拖走,悬挂在惩戒台上,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处刑,再无半分尊严可言……”
他亲自动手转过轮椅下方的轮子,来到沈眠以身边,怜惜地拉起他的手。
沈眠以只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缠上了,想要甩开他的手,可宁佛微手指拂过,那清瘦的腕骨上,一副刻着冰冷威严咒文的枷锁显出形来,明明白白昭示着压迫。
无论是第几次看见,沈眠以都如同第一回一样,难以忍受!
钻心钻骨的疼痛自心脏传来,让他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他知晓那次闯入之后,他定会被亦无殊疑心,可他没想到……
沈眠以五指紧握,指节咔嘣作响。
不过是为了保护傅鹤那个蠢货。
这般提防、这般……
不信任他!
他分明已经在尽力地克制着自己了,傅鹤给他带来了那样大的耻辱,他却从未对人诉说,只不过是看不惯傅鹤的散漫作风,便要被这样对待……
宁佛微的声音悠悠传入他耳中。
“我被厌弃,也不过是被人从神岛遣送回来,可老师一旦被厌弃,就将失去一切,从神明身边驱逐,明明是为了这个世界奉献自己一生的人,却要因为这样一点点的瑕疵,就被无情地剥离掉一切,从云端跌落泥泞……”
“老师啊……”
他举高了沈眠以的手,到达高处时,倏地松手,沈眠以怔怔出神,一朝失去依托,手便笔直掉下来,砸在身边。
他的心也随之一空。
宁佛微轻笑问他:“你甘心吗?”
沈眠以硬下心肠,连退几步,远离了他,“与你何干?”
他深吸口气,“你既然知晓这些,那你可知,你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心性,根本瞒不过大人,就算我收你为徒,对你倾囊相授,扶你上青云,你也一生都不可能过得了大人那一关,登上神使之位,去见那个人。”
他不无讽刺:
“——就像我拒绝你之后,你用了别人去牵线搭桥,将你送到大人眼前……还记得大人说怎么做的吗?”
“我知道。”宁佛微温和道,“所以我放弃了。”
他摩挲着虎口的红痣,“这些年,老师可曾见我再在这之上白费力气?”
沈眠以微微眯起眼,“所以你选择毁掉他?”
亦无殊将翎卿保护得太好了,好到世人只知有翎卿的存在,却不知他是何身份,有何来历,性情长相如何,只知道这是神明身边最为宠爱的孩子。
金尊玉贵,如珠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