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打开,一股凉风吹出来。
不是清凉,而是幽冷。
活像深山之中藏在密林下的水潭底,能渗进人骨头缝里。
车里的人慢吞吞走出来,白色长发拖曳在地上,好似穿了身白色殓衣,走入阳光下时,那张白得透明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到他,连停留都不曾,就木然地移开了。
美则美矣,却是幽艳的美。
阴森蒙昧,仿佛刚刚化形的山精鬼魅,有种纯然天真的残忍感,好像随时会一时兴起把人心肝掏出来。
就是看起来太脆弱了,那手脚的骨头细得徒手就能折断似的。
西陵慕风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花瓶,木头美人,那些实力都是魔尊给他造势吹出来的吧?
他抱着这种偏见,一直到一场宴会。
秦国皇室祭天大殿,在皇宫中摆了足足九天的宫宴。
作为宗室,囚陵王也在其列。
西陵慕风素来不喜这人,无他,没眼色,喜欢惹事,嘴里说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其实就是无尊卑也无礼仪,喝多了什么都做的出来,没头脑极了。
囚陵王也不喜欢他,觉得他无能还狂妄无脑。
双方彼此看不顺眼。
奈何囚陵王手中握着秦国三分之一的兵力,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西陵慕风再看不惯他也只能忍着。
但就在那天宴会上,这人又闹出了事。
他来给西陵慕风敬酒,西陵慕风勉强喝了,想打发他走。
谁知这人眼珠一转,看到了他身旁的翎卿。
这人喝了大半场,早被酒泡没了脑子,两个眼珠跟装饰差不多,翎卿长这模样他还敢上手,醉醺醺就要来灌翎卿的酒。
不是敬酒,而是灌。
酒杯握在囚陵王肥胖臃肿的手里,直接就朝着翎卿唇上去了,想要硬生生给他喂进去。
“喝一杯嘛,是不是不给面子?”
“你是太子身边的人,不给我面子,难道是太子的意思?”
“喝了这杯,我赏……赏千两黄金给你,够你赚……赚一辈子了……”
西陵慕风再不屑翎卿也不能让魔尊弟子在秦国当众受辱,而且翎卿看着过分孱弱,他着实怕这人被气得当众掉眼泪。
可还不等翎卿眼泪啪嗒掉下来,那人的手就僵住了。
翎卿衣领里钻出一条通体雪白的蛇,除了眼睛水红,身上无一丝杂色,爬到翎卿肩膀上,弓起身子,丝丝吐蛇信。
这一人一蛇颜色无分毫差别,盘在翎卿身上时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囚陵王浑身直打摆子,“千……千山雪……”
他可不是翎卿,身上有神骨,什么毒都不怕,被这玩意儿咬一口只能去投胎。
翎卿握住硬塞到唇边的酒杯,缓缓抬起头。
西陵慕风眼前一白。
是身旁侍卫的刀被翎卿拔了出来。
眼前两道足有几丈长的雪白刀光迅疾交叉,铿锵震耳,耳边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弥漫。
外界的冷风吹散了殿内的熏香,用以宴饮的宫殿屋顶、墙壁尽皆被斩开,整座大殿顷刻化为废墟。